“颜女侠稍等。”抵玉见她似要转身,立刻叫住了她,“今日我与你的会面,还望你莫要告诉别人。”
今日抵玉与她的会面,显然是瞒着藏海楼其他人的。颜如舜虽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但她与抵玉、与沈盏都素不相识,她没兴趣掺合别家门派的内部事,即使抵玉不说这句话,她也绝不会。但抵玉说了这句话,她扬扬眉,在瞥见对方眼中忧色的那一刹那儿,反而忍不住逗逗对方:“我凭什么替你保密呢?”
“袁成豪销声匿迹多年,但若有朝一日他又在江湖上出现,藏海楼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也必会在第一时间转告颜女侠。”抵玉笑道,“况且,颜女侠现在没什么别的要问,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今后你若还对什么事感兴趣,尽可以来找我。”
听起来是很划算的买卖。
颜如舜笑道:“好。”
于是,又过一月有余,今日今时,颜如舜凭着她卓绝的轻功,独自潜入藏海楼,来到抵玉的住处。
明月初升,归巢的燕鹊渐渐停止鸣叫,抵玉道:“那么颜女侠今日想问什么?”
“尹若游。”颜如舜直截了当地道,“玉总管一定听说过尹若游这个名字吧?”
“这是自然。长安第一舞姬,哪个长安人不曾听说过她的名字呢?颜女侠是想打听她?其实此人虽会武功,但并非江湖中人,藏海楼只搜集江湖消息,从不过问朝廷机密,本来我们不应该了解她,不过……”
说到此处,抵玉稍稍顿了顿。颜如舜越发纳闷:“会武功,但并非江湖中人?这是什么道理?”还不待抵玉想好如何回答,她只略略思考了片刻,一点灵光闪过心头,她蓦地忆起当初彭烈的确曾与她说过,尹若游乃是一位朝廷高官豢养的杀手,那么平日里执行的任务应该都与朝廷官府有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颜如舜立刻向抵玉询问。
抵玉不答话,亦不否认。
颜如舜追问道:“她的主子到底是谁?”
抵玉想了想,依然沉默。
“你又不知道?”
“我不能说。”
“那你之前为何告诉我,我有什么事都能来问你。”
“别的事我可以知无不言,那些贵戚权门的事却不行。朝堂风云,有时比江湖风波更为险恶,消息一旦不小心泄露,又被他们查到泄露的源头,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藏海楼。我不可以不考虑楼主的安危,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颜如舜闻言微扬眉头,视线从上到下,再次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抵玉奇道:“你干嘛?”
颜如舜笑道:“你对沈盏倒是忠心得很。”
抵玉道:“我是藏海楼弟子,楼主是我永远的主人,我不对楼主忠心还对谁忠心?”
颜如舜道:“可你这个藏海楼弟子,好像只关心她的安危,倒不怎么听她的话?”
抵玉道:“颜女侠猜得出我当初为何会选择约你见面吗?”
颜如舜道:“为何?”
抵玉道:“因为根据藏海楼对你的调查,你一向不爱管别人的闲事。虽然你也常常扶危济困,救人于水火之中,尤其是谁家失了窃,只要被你知晓,你定会帮对方找回。可是有关别人的私事,你一般是不会探查的。”
颜如舜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朗声而笑:“偶尔也会有例外。玉总管放心,我不过问你的私事,我今日只想知道一点尹若游的私事,譬如——她的父母家人是谁?”
抵玉道:“她的父亲是朔勒人,本姓貊歌息讫,来中原游历时,取了个汉名叫做息昱。她的母亲姓尹名素,本是大梨村里一位教书先生的女儿,后来因故流落到了青楼,又被息昱赎了身,两人生下一个女儿,原名息婉,后来才又改名为尹若游。”
终于有了一个自己可以回答、能够回答的问题,抵玉答得很是详细。颜如舜脸上的颜色一点点褪去,逐渐变得苍白无比,良久方道:“尹素因何故流落青楼,你也是晓得的?”
抵玉道:“那年大梨村突发洪灾,村民们不得已纷纷离家逃难,途中尹素与父母失散,偶遇大盗袁成豪,对方因贪图她美貌,将她劫走,后来不知为何又把她卖入了青楼。”
“这些你都清楚,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尹若游的身世?”
“颜女侠之前也没问过我这件事。”
根据颜如舜往日的言行来看,她似乎根本就不承认袁成豪这个父亲,那么袁成豪造的孽与她无关,按理而言,她应该不会抱有替袁成豪赎罪的想法?况且袁成豪干过的恶事数不胜数,害过的无辜数不胜数,颜如舜想补偿也补偿不过来。
抵玉哪能想到她竟会对尹素和尹若游如此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