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尹若游是如此模样。
尽管在此之前,颜如舜从未见过尹若游,但不知怎的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便冒出了“尹若游”这个名字。
桓炳的下一句话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尹若游?怎、怎么是你?!”
“给将军下帖邀约的确实是马青钢。不过将军莫要担忧,刚才我已将马青钢灌醉,特地扮作了他的模样来拜见将军。”
这番话,尹若游说得郑重其事,脸上神色极为郑重,倘若不是颜如舜适才和凌岁寒在走廊遇见了真正的马青钢,只怕也要忍不住相信。
桓炳觉得脑子很乱:“你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能把他扮得这么像?”
尹若游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江湖之中的易容术。一年前醉花楼来了位客人,听说过是什么武林高手,尤其精通易容之术。我觉得这玩意有趣,求他教了我,不曾想今日果真派上用场。”
桓炳身为武将,平时接触过一些江湖异士,还学过几手功夫,岂能不知易容术?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舞姬还有这等本事,注视她的目光由从前的迷恋变为现在的审视:“哦?那除了易容术,你还学过什么?”
“听说他还会什么剑法,本来我也想求他教我。”尹若游的语气里还流露出几分明显的遗憾,“可惜,他说我业已成年,根骨早已长成,不可能再练武艺——啊!”
她话还未说完,桓炳一声招呼也未打,霍地一掌击出,登时让她慌了神,下意识后退,脚步一绊,几乎摔倒,桓炳顺势反扭住她的胳膊。尹若游被迫弯下身子,只能微微抬起头看他,似是疼得紧了,眼尾泛红,甚至泪盈于睫,但神色不畏不惧,泪眼里透着几分冷意,倏然间自嘲地笑了一笑。
桓炳奇道:“你笑什么!”
尹若游道:“我自然是笑我自己。”
桓炳更加不解:“你自己?”
尹若游别过视线,声音越发冷淡:“我本是倾慕将军神武,才冒死为将军探听消息,只是没想到……原来将军也这般胆小如鼠,连我一个小女子也怕吗?”
她容貌本来绝色,笑语嫣然之时,自有万种风情,勾魂摄魄;一旦收敛笑容,以冷傲示人,则仿佛生长在高山之巅的白牡丹,另有一种动人之美。而她此言一半夸赞一半指责,桓炳听得心里别扭,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风度,遂缓缓放开她的胳膊,在她脸上捏了两下,确定了这张脸不假:“你能易容成别人,别人又为何不能易容成你呢?我只是试试罢了。”
尹若游没好气地道:“试完了,试出是谁假扮我了?”
桓炳哈哈大笑:“谁有本事扮成如此绝色?”
然而笑过以后,他渐渐沉默下来,继续盯着尹若游沉思,仍有些将信将疑。颜如舜则完全明白,尹若游的这些话里恐怕没有一个真字。
她又在演戏骗人。
当初据彭烈的交代,他之所以杀害章宣,引得朝廷通缉,并非为了盗窃章府财物,而是与一位朝廷高官的交易,尹若游本是那高官手下一名杀手,却因倾慕于他,才背叛自己的主人,欲与他浪迹天涯——这番说辞,倒与眼前情景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不得不说,尹若游骗人的本事真是高明,无论是此刻她在桓炳面前的表现,抑或之前她以尹螣的身份与自己的相处,永远坦然自若,目光里满是真诚,让人根本不忍心怀疑于她。
谎言欺骗,好像已是她处世的一种手段。
颜如舜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此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很有些难过。
桓炳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你来见你,为何要假扮成马青钢的模样?也是因为有趣?”
尹若游好像还在生气,瞪了他一眼,眉目间还染着薄怒,转身走到屋角窗边,与他拉开了距离:“将军何必如此慌张,连这件事也想不明白?你真当马青钢是孤身一人前来醉花楼的吗?我虽将他灌醉,但他还有那么多护卫仆役守在门外,我若不假扮他的模样,将他的手下支开,我一个人又如何走得了?”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桓炳点点头,走过去又站在她面前,笑道:“你啊气性还是如此大,好了,别再闹脾气,既然马青钢只是醉酒,他可能随时都会醒,早些说正事吧。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怎么还用马青钢的语气和我谈话?我身边护卫有不妥?”
“他们没有不妥,难道将军便希望那些秘密被他们知道?”
桓炳双眉皱起,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忧虑:“你到底准备告诉我什么?”
“马青钢今日约将军见面,大概是要拿那件事威胁将军。不过待会儿他醒来,将军倒仍可以与他见一见,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反将他一军——”哪怕她认为这间屋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越说到后面,声音压得越低,渐渐凑到了桓炳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