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左边的丫鬟煞有介事,神秘一笑:“听说啊,是碧玉院的一个丫鬟,叫做萱草,长得嘛……确实好看到了惹眼的地步。”
右边的丫鬟深以为然:“果然如此,能得二少爷宠幸,她以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真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呀。”
说完,两个丫鬟便开始捂嘴偷笑,直到注意到呆愣在原地的谢长衡。
左边的丫鬟机灵,连忙行礼:“三少爷吉祥。”
右边丫鬟见状,也忙跟着福身。
谢长衡却仍是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久久眼珠子才动了动,颤抖着嗓音怒喝道:“滚!”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平日里好脾气的三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出于畏惧,只一边摸不着头脑的认错,一边快步离开了。
谢长衡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游廊旁的阑干上,险些将其震碎,心中反复咀嚼着方才两个丫鬟说的话。
各种各样的记忆涌入脑海,各种奇怪之处都变得有迹可循。
与萱草约定交付香囊的那日,他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与谢枕鹤交好的官员约出去看戏,几次想走都被那官员用各种借口挽留,从而无法脱身履约。
听品茗说她来寻过自己后,自己还扼腕叹息,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再见她一面。
而昨夜……
明明他要去的,才是东厢房。
谢枕鹤却故意装作好心送他,把他推去了西厢房。
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将萱草拱手让人。
他又拼命地在阑干上捶了几拳,直到指节血肉模糊。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个胞兄生出了名为“怨恨”的情绪,恨到他的骨头缝都在疼痛。
为什么他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夺走他的一切。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如杂草般开始肆无忌惮的疯长。
谢长衡胸膛起伏着,攥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
宁萱儿背着自己瘪瘪的行囊,被小厮白术领进了来鹤院。
“咱们这院落的名字啊,取自'嗟我念鹤鹤岂知,鹤来随我谁使之',是少爷亲手提笔书匾的……”①
白术在前头絮絮叨叨地念着,宁萱儿在后头揉着酸软的腰。
昨夜加上今早……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枕鹤真的是凡人吗?
被抵在墙上弄晕后,她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又躺在了榻上,衣衫合整,一点看不出经历了些什么。
再一出门,没走几步路,便见到在不远处站着的白术,满面堆笑对她说:“少爷被老爷叫去了,没办法陪着你,让我来带你回院子。”
她云里雾里:“这,这般着急么,我在碧玉院的东西怎么办。”
白术忙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她:“已经着人收拾过啦,只找到了这些东西。”
宁萱儿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全身的家当,然后便稀里糊涂地被带去了来鹤院。
直到走到屋内,宁萱儿混沌的大脑才清醒了几分:“是带我去我的住所么,不是下房,也不是耳房?”
白术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萱草姑娘这便是低估了您在少爷心中的分量了。”
宁萱儿眼睫一颤,愣愣被白术领进了一个厢房。
一进屋,她便被里头精雕细琢的装潢吓了一跳。
莲纹玉窗外种着大片的海棠,曦光从花后照进来,透着窗格间漏出细碎的弄影。
一掀眼,便能看见雕花木几上摆满了的首饰妆奁,里头的珠宝玉石熠熠映着流光。
一垂眸,又能见着罗列在绯红毛毡上的一箱又一箱的各色罗衣,让人眼花缭乱。
宁萱儿掐了掐自己,刺痛来袭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白术见宁萱儿这幅双眼放光的模样,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萱草姑娘,你有所不知,您不仅是第一个进来鹤院的丫鬟,也是整个谢府最与众不同的丫鬟。”
那些珠翠罗绮仿佛有种力量,将宁萱儿吸了过去,终于忍不住将它们捧了起来,嘴上不忘回应白术:“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不让你住耳房,反而重新装了这间空置了许久的厢房给你,明显是……”
白术一便说着,一便朝宁萱儿挤眉弄眼。
宁萱儿看向他,眉心拧紧。
眼睛痒就揉,干嘛一直眨。
但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些好东西,懒得多问,便随便应付了几句:“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白术满意点了点头,搓手道:“少爷还同我说,如今时间仓促,没办法将姑娘你的身份越过去,送的衣物还不够配您,让你别多心,等待一切处理妥当后,他会全部补偿给你。”
宁萱儿呆呆看他,没想明白白术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