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萱儿自幼做什么都快,算账也好,女工也罢,都是一点就通,不用母亲多费心。
左邻右舍都夸她脑袋灵光,就连隔壁的秀才也说她是个可造之材。
可她这个可造之材唯一做不来的事,偏偏就是念书。
她努力过许多次,可每次端起书籍坐在桌案前,一股不合时宜的困意便会迅猛袭来,将她击倒。
她要么就静不下心来,要么就直接静得睡着了。
每次看书时,别人眼中的隽秀小楷,到了她面前就变成了一团又一团让人云里雾里的黑线。
只有连环画里头描述的各种各样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故事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宁萱儿对此事深恶痛绝,扯扯谢枕鹤的衣袖,试图和他讨价还价:“可以不学认字吗?”
谢枕鹤恬淡一笑,掌心抚上宁萱儿的鬓发:“京城近日好像开了一家名叫春满楼的食肆,专卖各种各样的糕点小食。”
宁萱儿眸光一震,气急败坏地看向谢枕鹤。
无耻,卑鄙!
呜呜,竟然用美食诱惑她。
谢枕鹤薄唇一张一合,循循善诱:“它的招牌糕点杏仁酥在京城风靡,听闻入口留香,味道一绝,只是一块难求啊……”
谢枕鹤说完,一边轻声叹气,一边摇了摇头,似乎颇为可惜。
宁萱儿听完他的描述,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抓住谢枕鹤的手臂,双眼放光道:“我要!”
渔夫还没在岸礁坐多久,河中的鱼儿就自己咬钩了。
谢枕鹤弯了弯眼,笑容和煦,话语却让宁萱儿心寒:“每日一碟春满楼的点心,代价是往后每日晚膳前的一个时辰,你要乖乖坐在书斋和我念书。”
宁萱儿苦着一张脸,颓然点头:“好吧。”
“萱儿……”
谢枕鹤见宁萱儿兴致缺缺,双手捧住她的下颌,让她平视自己。
“往常用膳前的一个时辰,你都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连环画。”
“如今和我看不也是看,我们还能多呆在一起一会,你不愿意么?”
谢枕鹤长睫翕动,似乎有些委屈。
宁萱儿语塞,心虚地乱瞟:“呃……”
“嗯?”谢枕鹤不依不挠,誓要探寻自己在宁萱儿心中的地位:“你每日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和墨虎玩,再然后就是自己吃喝玩乐,最后才是陪我。”
谢枕鹤蹙着眉,越说语气越发下沉,看着很是郁闷。
宁萱儿不忍,安抚道:“我没有!”
谢枕鹤得寸进尺,继续诉苦:“我在你心中就是排在最后面的。”
“都说了没有!”宁萱儿急了,一不小心将难以启齿的原因说出口:“还不是因为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会,就会……”
宁萱儿说不下去了,面上瞬间爬满红晕。
“干柴烈火,情难自已?”
谢枕鹤替她回答完,眸光微暗,把宁萱儿往自己怀里一捞,又想俯脸吻她。
宁萱儿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若是真的又和他亲作一团,今日就不要起身了。
她连忙将谢枕鹤推开,义正言辞道:“快给我梳头,今日我要去见母亲。”
谢枕鹤一顿,而后意识到宁萱儿口中的“母亲”正是罗烟霞,心中一软。
这种时候,他才有一种自己真的握住了宁萱儿,与她成为了一家人的真实感。
“好。”
谢枕鹤缓缓张口,声音轻柔地不成样子。
他将宁萱儿扶到镜台前坐下,拿起一旁的玉梳蓖,小心地替宁萱儿梳起了云雾般柔顺的长发。
“但……萱儿其实可以不用去的,不想多休息一段时间再去见母亲么?”
宁萱儿的头发养护的一直极好,触手软滑似那绸缎,谢枕鹤每捧起一缕往下梳,都能毫无阻碍地从头梳到尾,一点都不会打结。
玉梳蓖微凉的触感用来按摩脑袋刚刚好,宁萱儿享受着谢枕鹤的伺候,舒服得眼帘都快阖上了:“你都说了,母亲很喜欢我,还一上来就让我执掌中馈,我若不去看看她,我成什么人了?”
“萱儿有心了。”
谢枕鹤双眼含笑地看着她,冷不丁又温声道:“以后少不得要每日描眉作妆,我们院中又没有丫鬟,那些小厮笨手笨脚的,也画不好。
“不如,这些事都由我来替萱儿做可好?”
宁萱儿睁开双眸,斜眼觑他:“什么笨手笨脚,只是又拈酸吃醋罢了。”
“嗯。”
谢枕鹤坦然承认,分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恼,将玉梳蓖放下,站在宁萱儿身后,按着她的脖颈,让她与自己一同看向铜镜。
镜中的少女不施粉黛也俏丽动人,只是因为年纪太轻,嫩得可以掐出水的一张脸太过稚纯,少了几分气场,需要红妆点缀。
谢枕鹤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曼语:“那萱儿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