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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你要娘子不要(5)

作者:遇道 阅读记录

许易水的草棚在祠堂边,傍晚时分,金乌西坠,落日的最后一缕光,就在她和她的草棚身后。

老村长牵着苏拂苓折返,三步一踉跄地背着光离开。

最后一缕残光沉下,天只剩下红霞烧完后的余烬,朦胧的一片,沉甸甸地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八文!”

许易水静静的站在草棚门口,在一片灰蒙蒙里,声音嘹亮。

天地之大,上河村之小。

上河村之大,草棚之缥缈。

许易水只有这么一间东倒西歪的草棚。

所以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去接苏拂苓这尊大佛。

但她还是开了口。

村长的耳力奇佳,明明都快要走远了,硬是转过了头,眼里露出惊喜:

“十文!”

反悔了就说明有机会。

“那就七文,”许易水倒减一文,“不然我不要了。”

“行行行!”适可而止,还是先打发烫手的山芋要紧。

“七文就七文!”

村长将罪奴领回许易水面前,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你个鬼精!跟你婶我还要掰扯这一文两文的!”

村长嘴里骂咧着,手上却是十分麻利地将拴着罪奴的绳子交到了许易水手里。

“你说你,早这么爽快多好,平白跟你磋磨耽搁。”

“要不我现在给你做个见证,先把扶桑叶吃了?”

祠堂就在边上,几十步路就到的距离。

许易水摇了摇头:“过些日子吧,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活。”

也是,这罪奴毕竟是个瞎子,没吃扶桑叶,还能有点儿转圜的余地,吃了,就真的是妻了,和离要平分家财田地的那种。

村长摆了摆手,由着许易水去了。

而身为罪奴的苏拂苓,在这场讨价还价的斤斤计较里任人宰割,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比牲畜还要乖顺许多。

这处便只剩下两个人,由一根绳子连接着,破烂的门框将两人隔开,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都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呼呼得一阵穿堂风,吹乱了许易水的思绪。

半靠着门,许易水终于抬起眼,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梦里会杀了自己,灭了全村的罪奴。

小瞎子头发乱蓬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泥点子,就算是眼力过人,透过了那层灰蒙蒙的脏污去看清楚她的底子,也只能看见要死的白。

村长确实没骗她,白净是白净,都要半死不活了,怎么可能不白。

身上唯一的红,还是血。

太女?皇帝?苏拂苓?

牵着绳子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许易水闭了闭眼,抬脚走出了门。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苏拂苓瑟缩着脖子往后退,又被绳子勒住,绵长的痛让她退无可退,那双灰白的眸子近距离来看,露出几分仓惶之意。

许易水没吭声,只拽着绳子将人往身边拖。

“嘶——”她下了死力,粗麻的绳子在苏拂苓的手上和脖子上本就已经磨出了一层血痂,被许易水这样一扯,直接掀翻了起来,疼得人一缩,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痛吟。

“你自便。”

苏拂苓只感觉到脖子上和手上猛地一痛,在她叫出声后,就听见刚才那个同村长讨价还价的沉稳女音,这会儿像是结了一层冰似得丢下了三个字。

有脚步声在走远。

脖子和手上一阵松快,活动自由。

原来,她是在帮她解绳子。

许易水。

她的家主,叫许易水。

是一个面冷心软的人。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许易水点了油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烤好的麦糠饼两面焦脆,许易水掰了一半丢在桌上,杂粮糊糊大碗倒小碗,又赶了些木耳和烤蘑菇。

看着自己少了一半的口粮,许易水后知后觉,自己还是做了那个傻蛋。

不。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太女不能死在上河村。

不然没等苏拂苓当皇帝,现在的皇帝就该来灭村了。

许易水在说服自己,麦糠饼在嘴里嚼得嘎吱响,吃一口得梗两下脖子才能咽下去,好在还有杂粮糊糊能润一润。

越吃越饿,越想越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要生谁的气。

那梦并不长,囫囵得很,许易水只记得个大概,不知道苏拂苓为什么会变成瞎子,也不知她为什么又成了罪奴,到了上河村来。

想了想,许易水决定过两日去镇上看看,太女失踪,定会有人找苏拂苓,她也能尽早把这尊大佛送走。

草棚并不大,屋里拉通,除了后门出去有个更小的草棚是茅房外,整个房间里便再没有多余的一堵墙了。

苏拂苓一直站在门外。

许易水给她松绑后,也没管一个瞎子要怎么在陌生的环境里自便,只自己吃了饭,简单洗漱过后,倒在屋子里唯一的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