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拂苓顿了好一会儿,才转着头,用那双灰白的眼珠四下逡巡。
最后,才转向许易水:
“还是看不见……”
看不见?
听见她的回答,许易水眉头微皱。
“我昨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的眼睛会让人心生怜惜,在许易水这里,也为她带来了很多便利。
如果眼睛恢复了,或者许易水知道她能看见了,会不会收回这么多的好和照顾?
苏拂苓不知道,但她觉得还是不让许易水知道,或者说这么早知道得好。
不然,下一次,她要用什么理由让许易水牵着她走路呢?
这样想着,苏拂苓忽然伸出双手,往许易水怀里一扑,声音凄苦里带着些许的啜泣:
“当时真的好痛!”
“我只记得特别特别痛!”
“怎么办……许易水,我的眼睛是不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我会不会永远都看不见了?”
“许易水,你会不要我吗?”
许易水:“……”
“不会。”放柔了声音,许易水轻轻拍着苏拂苓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接纳她的伤心与难过。
只是心里却在不由轻轻叹气:
骗子。
……
细密的白丝飘洒在山林间,树叶被打得沙沙作响,像是山神在低声吟唱。
又是一个阴雨天。
转眼就已经到了六月,蕊香已经显怀,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了,也经常调侃几句。
在苏拂苓的悉心照料下,两只小兔子都活了下来,长得很快,已经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了,现在尴尬期,一只黄的一只灰的,都长得有些略显潦草。
许易水这段时间偶尔也进山放陷阱,就想着能再打一只兔子回来配种。
眼睛流血的事情,在两个人的一笔带过下,最后被归结为是因为辣椒上火的原因。
尽管祝玛说光靠吃的那点炒辣椒根本不够,但许易水想了很久,也确实想不到任何其他有可能的原因了。
眼睛最后被归结为是因为辣椒的原因,确实找不到任何其他相关的东西了。
许易水和苏拂苓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她们都有东西瞒着对方,同时又感*觉对方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甚至已经依稀猜到了事情,但又不敢轻易下结论,因为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原因和态度,如果直接按照最坏的结果一竿子打死,做出最坏的举动,那么,她们就回不去了。
就像是两个人拴着绳子,一起走在悬崖的钢索之上,稍有不慎,表面的平静顷刻坍塌,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都想过后果。
又都明白,似乎无论哪一种后果,都让人难以承受。
“明天贺货娘回来吗?”呆了快小半年,苏拂苓已经准确的摸清楚了贺货娘来上河村的时间。
三六九,明天初九,正是贺货娘要过来的日子。
“不清楚,”许易水摇了摇头,“看天气吧,下雨的话,她不一定会过来。”
“哦。”苏拂苓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明天,还要去房子那边吗?”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过熟悉也不是什么好事。
太了解彼此了。
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就像现在,苏拂苓轻轻一笑,问这么两句,许易水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苏拂苓想支开她。
为什么呢?
是明天有什么人要来吗?
还是有什么事要瞒着她呢?
许易水垂眸。
她要不要给苏拂苓这个机会呢?
“看天气吧,不下雨的话,肯定得过去的。”
修房子的材料那些,除了黄黏土,其他的基本都处理好了。
该挖的沟渠坑洞,该准备的排水防涝,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只等天气一干,把地基好好晒一晒,就可以踩黄泥,准备砌墙了。
“我,”苏拂苓顿住,闭了闭眼,还是道,“我总感觉今年的下雨天好像额外多,你觉得呢?”
许易水半眯起眼睛:“嗯,是有些多了。”
“那,我们的房子要不要稍微晚一点修啊?”
苏拂苓试探道:“新房子泡水的话,会很可惜的。”
“你放心吧,”许易水笑,“我们房子的那个位置很高的。”
“暴雨如果想淹到那儿来,洪水岂不是要把整个上河村都淹了?”
可能只有祠堂和几处更好些的人户家里能幸免于难,但田地粮食什么的,就都得打水漂了。
“那么大的洪水,除非易水河决堤。”
“那万一就决堤了呢!”苏拂苓语气激动。
许易水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拂苓:“你说什么?”
预知梦里的东西都是断断续续的,许易水梦里知道的最清楚的,只有苏拂苓屠村,以及她和苏拂苓之间最强烈的恩怨,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是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