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她在试探什么,故而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目光定定看她。
她似被我盯的发毛,下巴上的手下沉,拉着我的手臂托举我起身。而后讪讪道:“朕深爱陆长行不假,可待你们的心也都是一样的,信任是真,利用是真,喜爱也是真,但有些事朕做不来,心里接受不了。朕自觉亏欠,唯以重任偿还尔等相伴之情。
君可明白?”
我面无表情:“陛下平日里,就是这么哄宸贵君的?”
似被我戳破了心事,裴源尴尬一笑,眼珠子转了半天:“啧,你果然不喜欢朕。”于是,她凑上前小声问我:“所以,你和李萱,是真的啦?”
我:“……”
见我不语,她全当成了默认,而后啧啧将我打量一番:“那你们万万节制一些,他一看就不知轻重,你这身子骨,可禁不住他那大身板子。”
我:“…………”
于是那日才一回宫,乌宛白便带着大量补品登了门。
乌宛白还道:“陛下有句话让奴婢转告凰贵君:今日之事,万不能被李卿君知晓,否则,那小子必来和她拼命。”
我:“……”
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人。
多年后。
有日夕阳向晚,我与裴源坐在廊下看着绵绵雨幕,忽而心有所感:“若有来世,陛下可想与臣做一次真正的夫妻?”
裴源凝着雨幕的双眼缓缓闭上,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她绵长的呼吸……
第88章 番外
我是乌宛白。
入东宫为婢初,我因胆小怯懦,时常遭人欺负,饿的头晕眼花,有日奉茶时手抖,茶盏洒在了贵客的身上,太女盛怒,命人将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棍棒重重砸在我的身上,不过几下,我便疼的发不出声响,晕死前,恍惚听到五帝姬言:“再打下去血流成河实在晦气,扔到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吧。”
醒来时,我趴在一个陌生之地,空间逼仄,我恍惚以为,那便是地府,直至后背的痛意牵引,我才意料到,自己可能遇到了贵人。
却不想,那贵人竟是五帝姬。
帝姬见我欲起身,忙摁住我的肩头,坐在床侧小心替我上着药:“这是我在校场的身舍,你安心住下,其他的无需担忧。”
我心中惴惴不安,奈何身子无一丝力气,只能留下养伤。
身舍地方狭小,仅有一张床榻,每每夜晚,帝姬便寻来木板,临时搭建了一张小床,替我换了药后,挨着我躺下。
似是操练疲累,也似话少,帝姬每每躺下便会睡着,翌日晨起,身侧早没了她的身影,可她临走时,总会嘱咐其他人对我多加关照。
那段时日,是我为奴为婢后,第一次被当成人看。
一个月后,我后背的伤口大好,便将帝姬的身舍仔仔细细收拾妥当,还将她换下的脏衣盥洗,帝姬散值后,看着焕然一新的身舍愣了一下,对我道:“死过一次,便是重生了,你已自由,回家去吧。”
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父母早逝,我被姨母以十两银子的价格买入皇宫为奴,早已受过宫刑,此生再算不得一个完整女人,离开宫廷,我不知要去哪里。
我跪地哭求,帝姬静默听完,不解问我:“女子怎么受宫刑?”
我泣不成声,如实道:“锤击胸腹,至器官受损。”
帝姬眉头紧蹙:“实在残忍。”她沉默良久,无奈轻叹:“既无归处,便留在校场照顾我吧。”
那之后,我便留在了校场,事务不多,帝姬也从不将我当成奴婢看,相反,时常拉着我一同操练,一同用饭,教我读书写字,夜间谈心。
偶尔带我外出,也总是与我姐妹相称,我心中生出暖意,却严格恪守自己的本分。
转眼到了帝姬封为王卿的日子,她有了自己的府邸,我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她府邸的管事。
我以为,自那之后,王卿会迎来崭新的人生,却不料,自此之后,她的生活如同坠入深渊,再看不到一线光明。
转眼,先帝年迈,有日召她入宫。
先帝身侧的宫人将一份奏折递到她的手里。
那奏折泛黄,一看就很有年头。王卿打开瞧了瞧。
先帝道:“字迹工整规范,一丝不苟,完全不像五岁孩子所书,倒像个大人所写。同朕说说,如何做到的?”
王卿道:“儿臣是母皇亲生,生下来就继承母皇的一些能力,也不足为奇。”
我愣在原地,几息后,背脊陡然生出冷汗。
果不然,凝辉殿内,死寂如渊,我清晰的感受到空气凝结,寒意凛然。
良久,先帝冷道:“朕将当日知晓此事者都杀了,你是如何知晓的?”
王卿静静回道:“母皇忘了,爹爹亦是知情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