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厉声质问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舞郎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想好好活着!你若不喜,大可以将他赶出府去,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裴源捂着心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她已经无力说话,只能倚在陆长行的怀里,目光定定地看着柳玉书。
柳玉书见她面色晦暗,气息微弱,知道她早已油尽灯枯,于是带着一丝嘲弄和幸灾乐祸:“我让耿文耀给你下了血槿散,又让他提前把解药的消息透露给陆长行,就是知道你这个人喜欢将计就计。可你一定没想到,那解药,其实也是一种毒药。你害怕众人担忧,所以隐瞒了这件事。旁人都以为你是故意装病来蒙蔽敌人,只有我知道,你只要一进食,就会腹痛难忍,再加上头疾频发,因而才短短一年光景,你才衰败至此。”
他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裴源,这一年来,你过得很难受吧?”
此言一落,殿内一片哗然,众人无不惊愕。乌宛白更是痛哭流涕,满脸自责:“陛下,你……你怎么这么傻?”
柳玉书双目殷红,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是啊,我也搞不明白,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她可以对所有人都无比宽仁,可当年,却偏偏容不下一个无辜的男子!”
陆长行将怀里的人拥得很紧,他心疼至极,所以开口的每一个字,都似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一年前,你让耿文耀诓骗我阿姐还活着,还骗我说,她就是对陛下下蛊之人,就是为了骗我离宫,只想看她因头疾无治,而饱受折磨?”
柳玉书盯着他,面无表情道:“不错!”
他言罢用力挣扎,稍得放松,便从领口抽出一枚银坠,随手扔到了陆长行的脚边,冷冷说道:“真正的下蛊之人,是我。余下所有的子蛊,都在这枚苗银坠内。”
而此时,凤帝忽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躺在陆长行的怀里,气息渐弱,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惊忧之中,众人无不惊慌失措。有的已泪流满面,乌宛白更是僭越般紧紧拉着凤帝的手,泣不成声,一直哀求她不要离开。
而裴源则是用尽力气,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御宴楼幕后真正的主人了?”
柳玉书冷笑一声:“主人?怕是御宴楼中众人,都不知自己主子到底是谁。”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建楼之资,出自西川王;楼中之人,皆受齐从雪驱使;而我?”他微微俯身,瞥向陆长行脚边的银坠,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施了些手段。些许能让人心甘情愿为我所用的手段。”
他转眸看向韩惜灵,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说来,韩大人还当好好谢我才是。若非我命白袖引你查明刘丝柳身死真相,哪有韩大人弃暗投明、倒戈陛下的今日?”
韩惜灵眉心微蹙,沉声问道:“这于你们大计并无裨益,你为何要帮我?”
柳玉书目光深邃,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如果说,西川王是齐吟放在明面上的棋子,那么齐吟,便是我选定的暗桩。只是她倚老卖老,屡屡挑衅皇权,凌驾于帝王之上。我若再不出手,她必遭凤帝暗中翦除。那这出大戏,又该如何唱下去?”
裴源闻言,气若游丝道:“为了一个舞郎,你倒是处心积虑。”
“舞郎”二字,仿佛是触碰到了柳玉书心中最深处的伤疤,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猛地变得歇斯底里,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你眼中的舞郎,却是我的至亲之人!”
柳玉书的目光落在裴源身上,眼中满是怨毒:“裴源,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亦觉得你伪善至极。昔日你杀了他,如今你死在我手。这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与癫狂:“能与凤帝共赴黄泉,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躺在陆长行怀中的裴源听闻,唇边却勾起一抹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沉声道:“可惜,你的算盘终要落空了。”
她索性不再伪装,随手拔下心口的那把刀,轻轻一掷,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落在柳玉书身侧,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玉书愣在原地,眼神中满是错愕,其他人也皆是诧异,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凤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朕预料宫变即将发生,又怎会没有一点防备?”
裴源缓缓起身,站定后,目光阴沉的扫过齐翁等人,而后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似千钧之重,威严凛然,如同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齐吟,心怀不轨,罪孽深重,法理不容。兹处以极刑,诛其三族,以正纲纪,以儆效尤;余参与人等,虽非首恶,然亦为从逆,罪责难脱。悉数砍首,家产尽皆抄没,以充国用。其家眷,近亲知情者,视同谋共议,一并连坐;远亲实不知情者,未涉逆谋,念其无辜,可免连坐之刑,判流放;西川王、淑太慈,贬为庶民,流放边疆,无诏,终身不得入京。以上,三日后行刑,今日主涉罪犯,首级悬城三日,以示天下,明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