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惊慌不已,瞬间又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的水汽,紧张道:“陛下。”
裴源扶着胸口,微微喘息,良久才缓缓道:“日后不必做这些事。”
“可除了这些,臣不会做别的。”羽扇微微颔首,拭去眼泪,无不温柔:“而且臣听闻,他也常煲汤给陛下喝。臣只是想让陛下开心。”
裴源凝神片刻后,才轻声开口:“他如何做,是他的事;你不必事事都学,只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羽扇面纱下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细若蚊蝇:“可是伺候陛下开心,就是臣喜欢的事。”
“伺候人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裴源说着,随手从床案上取了两本书递给他:“异志怪谈,也算有趣,拿回去打发光阴吧。”
羽扇双手接过,沉吟片刻道:“臣愚钝,勉强识得几个字,恐辜负陛下美意。”
裴源道:“那就让宫里人读给你听。”
羽扇又道:“若宫里人也读不懂呢?”
裴源微微蹙眉,无奈轻叹:“那就来问朕,这个答案可满意了?”
羽扇慌乱垂眸:“都怪臣愚笨,又惹陛下生气了,陛下恕罪。”
裴源静静凝视着他的眉眼,终是忍不住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数息后方道:“朕没有怪你,只是朕身体日渐衰弱,怕哪一日离开了人世,你无安身立命的本事。”
羽扇急道:“陛下正值壮年,何以说这样的话?”
裴源无力地笑了笑:“回去想想喜欢做什么,想到了告诉朕。”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去吧。”
羽扇缓缓退下,很快,偌大的紫宸殿便只剩下凤帝一人,气喘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许久,气喘声渐弱,一直侧卧休憩的裴源忽而睁开眼,侧身下了榻,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外殿,打开了通往栖梧宫的地道。
地道阴冷,裴源行了一段路,便觉得背脊阴寒。终至尽头,脚步声引来了男子的注意。庄与之一见是裴源,忙起身过来搀扶。
裴源方一入座,栖梧宫的殿门也随之开启。两人默不作声,眼见羽扇解下面纱后,直奔半身镜前,细致地整理面容衣衫,神色骄矜,哪里还有刚刚在面对凤帝时的怯懦娇羞。这时,他顺着镜面的反照,看到了内殿久候的男子。
柳叶眸微微蹙起,似有不悦:“不是说了,白日里不要过来!”
男子自顾斟茶,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问道:“她的身体如何?”
羽扇翻了个白眼,扭着水蛇腰,摇摇晃晃地步入内殿,懒懒侧卧在方台上,轻声道:“恐怕活不过中秋了。”他言罢轻叹一声:“初见她时,何其惊艳;而今瘦骨嶙峋,成了一张皮,当真是可惜。”
裴源:“……”
裴源下意识地摸了摸凹陷的脸颊,分明还有肉好不好,怎么就成一张皮了?
男子放下茶杯,语气轻蔑:“可惜什么?”他抬眸瞥了羽扇一眼,讥讽道:“莫不是幻想着她能召你侍寝,让你成为宠君?”
羽扇似是不在意他的态度,轻笑道:“她若不宠我,难道会宠你?”他撑着起身,端起一杯茶,悠然道:“你倒是想,可惜啊,没生我这一对柳叶眸,所以如今连得她召见的机会都没有。”
柳玉书嘴角微勾,声音却透着寒意:“正因如此,你才更要警醒一些。别怪我没提醒你,勿要被假象蒙骗,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羽扇冷哼一声,唇边笑意略带嘲讽:“哪里不简单?依我看,也不过如此。除了那张倾城之貌与尊贵身份,并无半分超脱之处。若真要说有何不同,便是她性情稍显冷淡,不解风情罢了。”
柳玉书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那是因为你未曾见过她从前的模样……”
“行了行了,她从前寡情薄义、猜忌刻薄,这话你已反复提及多次,我耳朵都快生茧了。”羽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他微微一顿,又道:“装病三五日或许容易,但装病一年?绝无可能!我隔三岔五便往紫宸殿跑,亲眼见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我岂能分辨不出?你与其操心我,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我今日去时,恰见柳文澜奉命入宫,便留心多听了片刻。”
柳玉书一愣:“她们说了什么?”
羽扇微微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没太听真切,只隐约听到了‘魏如松’三个字。”
柳玉书的面色一变。
羽扇见状,淡淡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她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只是将死之人多有执念,常欲将未解之事,求个真相出来。”
柳玉书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