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齐翁拄着紫檀木拐杖,侧身凝望着越来越近的队伍,语气中满是讥讽:“既无生育之恩,又乏善养之实,竟还倚仗长辈身份,以孝道为名行胁迫之事?老臣倒要看看,他今日要如何收场!”
第65章
太慈尚未入城,便被齐翁以厉色讥言气得全身发抖。
消息传入紫宸殿时,裴源正侧倚吃瓜解暑。闻言,一个没忍住,呛得咳嗽不止。
乌宛白忙拿了帕子递给她。
凤帝咳嗽缓解,方道:“齐翁从不将男子放在眼里,尤其厌恶男子干政。这太慈入京本就目的不纯,又连累朕与众百官在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不用去听,便知齐翁骂得会十分难听。”
乌宛白点头应是,道:“太慈直呼冤枉,原本打算召了先行长和奴婢对峙。可随驾中一男子下了马车,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太慈。太慈当即放低姿态,竟以太慈之身向齐翁躬身请罪。”
裴源微微一愣,当下没了吃瓜的心思,放下竹叉,追问道:“什么男子?”
乌宛白斟酌着言辞,道:
“陆指挥使说,那男子唤太慈为舅父。耿家子嗣枝繁叶茂,奴婢一时也确定不了是哪一支的小辈,已派人去打探了。”
裴源眸色微深,起身在殿中踱步,沉声道:“太慈屈尊,齐翁必落下风,按理说早就该放行回宫了,可这个时辰了,怎么后宫还没动静?”
乌宛白静默片刻,微微颔首,小心翼翼道:“是西川王……”她见凤帝眸光凌厉地注视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西川王得知陛下与众百官在日头下恭迎太慈两个时辰,又得知陛下现已昏迷,心中愧疚不已,故代父受过……自城门起,三步一跪,朝着皇宫方向行进,以此向陛下与百官请罪。太慈的马车亦步亦趋,队伍浩浩荡荡,看着既悲壮又可怜,百姓已开始议论纷纷。”
殿中气氛瞬间凝滞,针落可闻。眼见凤帝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攥,乌宛白试探着又道:“陛下如今‘昏迷’,必不好出面,可要奴婢去请君后或是宸贵君?”
裴源眼角抽动,沉吟片刻,道:“君后无父族依傍,只凭口舌震慑不住西川王;宸贵君性子过于刚硬,亦非最佳人选。”她沉默片刻:“为今之计,只能请凰贵君了,也不知他身子抗不抗得住。”
乌宛白亦是满心担忧,但此时再无更好的法子,只能颔首道:“事关陛下,凰贵君必能坚持,奴婢这便去派人请。”
说着,乌宛白躬身退下。然而,尚未跨出殿门,便见凰贵君身侧的席亳匆匆来禀。
“陛下,凰贵君听闻西川王跪行入宫之举,现已携阖宫诸君出宫相迎。凰贵君说,太父回京,诸君理应出宫相迎。既然比的是谁更可怜,那西川王定落下风。毕竟诸君病的病、病的病、病的病……所以凰贵君让陛下安心静养,不必忧心。只是这后宫风水似是不好,建议陛下请个法师做场法事,否则明日的万寿宴上,诸君的席位都落了空。”
裴源:“………”
乌宛白脸上的担忧顷刻化作微笑,拍着胸脯道:“此事由凰贵君出面,必能转危为安。”
裴源的心也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刚一落座,似想到了什么,追问席亳道:“君后也出宫了吗?”
席亳道:“君后为后宫之主,自要同行的。”他言此,瞥了眼凤帝,又道:“不过君后脸色不善,听栖梧宫的宫侍说,君后昨夜偶感风寒,今晨似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本是一句平静的叙述,可裴源的心头却似被刺入了一根尖刺,锐痛瞬间蔓延开来,就连呼吸都带着钝痛,仿佛是原主的灵魂在这一刻占据了主导。
裴源下意识扶着胸口,越试图阻止情绪蔓延,身体便越控制不住地颤抖,最后,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乌宛白和席亳见势不对,正要上前,却被凤帝的一句呵斥止住了脚步。
“退下!”
两人不敢违抗帝命,相互对望一眼,便躬身退出殿外。
彼时,诸君的君驾已将跪行的西川王队伍拦在了正街。宸贵君下车亲迎太慈回宫,然而西川王以“不请罪无颜面圣”为由,执意跪行。诸君无奈,只得以太慈之婿的身份,共承荣辱。
一时间,连同君后等后宫诸君,纷纷下了马车,誓要与西川王一道跪行入宫。然而,后君们的身体似都不太好,才走了几步,几个后君便昏倒了;又走了几步,凰贵君竟然吐血了;再走了几步,挺着大肚子的卿君腹痛难忍,直接倒地不起了。
尽管队伍乱成了一锅粥,主持大局的宸贵君依旧坚持孝心为大,即便是爬,也要陪西川王一路跪行。于是命人直接扛起了病重的诸君,拖着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