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原主自己的亲卫呢?
温阳泽端杯饮尽了杯中的姜茶,垂眸为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声潺潺间,他缓而慢的声音再次打破沉默:“西南宁瑞郡粮仓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朝廷的救济粮,亦烧毁了先帝对陛下的期许。陛下遭先帝鞭笞后,恰西川边境有敌国来犯,故而,先帝命陛下前往西境边陲,镇压漠莽人。”
裴源回忆起上次石室中头疾引发时,记忆闪回。
原主被居望舒背叛,对方还将受伤的她抛弃在火场独自离去,正是原主的亲卫们舍身相救。
那日的裴源注意力皆在居望舒的身上,竟将那些舍身相护的亲卫视作了背景板。而今仔细回忆,她们每一张脸都如此陌生,裴源并未在凤鸣卫的队伍里看过那些面容。
她们又去了哪里?
温阳泽注视她的眉眼,见女子露出不解之色,继续说道:“那年,陛下亲率全部亲兵抵达西境,并以圣旨在临近西境的驻军中抽调出五万士兵。然而,地方驻军自有领帅杨双文,此人不服陛下,故而参战时极其敷衍,只草草打了一场。虽战役告捷,却死伤了不少士兵。彼时,陛下身边有一幕僚,名唤司空布。司空布建议陛下应以狠辣手段斩杀杨双文,以正军纪,杀一儆百。然,陛下心软,以战场正值用人之际为由,只将杨双文杖责三十,降为千妇长。
此为陛下第一错。
责罚杨双文后,陛下整合军队、收集情报、规划战略,每一步皆无可挑剔。甚至因策略详尽,陛下竟将一直处于低迷的战况扭转,连赢五场战役,大大鼓舞了士气,赢得了军心。
原本一切大好,陛下犯了致命的第二错。
陛下未听
从司空布斩尽战俘的建议,甚至被战俘所惑,一时心生怜悯,最后竟狂妄自大到想劝战俘归降。司空布见自己在陛下身边得不到施展,故而联合杨双文、撺掇战俘假意归降,并在战俘获得自由后,放任其对边境的探查。最终,部分战俘逃回自己的军队,与留在边境中的战俘里应外合。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他们奇袭而入,对我军大开杀戒!敌方战俘为‘感念’陛下的不杀之恩,将陛下活捉吊在城楼之上。
致使陛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兵、士兵接连惨死在战俘的刀下,却无能为力。那晚的西境血流成河,惨不忍睹。若非陆萧玉携一列亲卫外出接应军饷而获得生机,并将悬挂在城楼的陛下救回,陛下恐亦随众人去了!”
温阳泽言此,重重落下茶杯,咚的一声,将沉溺在想象之境的凤帝唤醒。
裴源全身一缩,下意识望向温阳泽,温阳泽眼眸漆黑深邃,令人偏移不得半分。
“陛下同其他王卿最大的不同,便是无父族倚靠,无先帝爱护。旁人犯错,哭一哭,求一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因为她们有根基深后的亲族托底,亦有人在她们做出错误决断时,站出来扭正局面;可陛下一无所有,所以一路走来,脚下是刀山,眼前是火海。没有春风化雨点拨,没有孜孜不倦教诲,更无宽厚臂膀扶助走出深渊;有的只有刀削皮、刀挫骨,步步钝痛砥砺前行,才终于坐上了这至尊之位!
臣以为,您历经那些痛苦,已经记住教训了,缘何如今,又重回了老路?”
第62章 ……
木轮声叩响了长街的静谧,听温阳泽呼吸渐重,席亳加快了步伐,但又恐轮椅颠簸,故而急中有稳。
一路前行,温阳泽耳尖忽而轻动,而后轻言:“东六宫何时多了只老鼠?”
席亳稳步前行,目光未有半分流转,只沉稳道:“都阳夏,去岁入宫的卿君,母亲为柳州都护。从前倒也安生,恐是万寿节将近,近来,总喜欢在半天三更外出觅食,烦人的很。”
温阳泽眼尾微挑:“柳州?”
席亳平静道:“正因来自柳州,故而入了陛下亲眼。奴才猜测,准他入宫,或是陛下送予您解闷的。只可惜此人愚钝,入宫几个月都未曾向凰贵君请安。”
温阳泽轻叹一声:“西六宫如今只剩三位后君,东六宫比之,过于拥挤了。”
席亳颔首应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侧身让了位置给司行,自己则转身前行,没入一处偏门内……
彼时的凝晖殿静谧异常,自凰贵君走后,凤帝便端坐在茶案前魂不守舍,直至栖梧宫的第二波宫侍过来汇报,乌宛白方才寻了借口步入殿中。
凰贵君多年药不离口,身子早已被药香浸润透了,即便人已告退许久,可药材味经久不消。
乌宛白闻着药味通禀,终将沉溺在过往凤帝唤醒,裴源木然抬首,无力道:“让她们退下吧,不必再盯着君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