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地狼藉,裴源长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将心底深处的郁闷,全部倾泻而出。
肆意过后,无比疲乏,裴源不管不顾,一席地靠墙而坐阖眼缓神。只是静坐一会儿,忽而感觉脖颈后方阴嗖嗖的,仿佛有风从墙中涌出。
裴源眉头紧蹙,下意识回头查看,才发觉黑色墙砖的缝隙隐隐透着玄机。
裴源急忙反身查看,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墙砖上发现了一个圆形凹槽,那凹痕与是墙砖的图案混为一体,拇指粗细,裴源心下一动,取下黑玉扳指试探性的置入其中,巧的是,过程不但无阻,且深入后,扳指与墙体严丝合缝,混为天成。
可惜,扳指入墙体后,墙面并无异动,她试着推动墙面,亦无反应。想将扳指取出也无处下手。正要再行探查,殿门忽而被人叩响。
“陛下。”
是君后。
裴源急忙收敛心神,端坐凤椅:“进。”
殿门开启,看着满殿凌乱,陆长行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担忧的看向女子,女子面容平静,只是神色稍显阴郁。故而阔步行至女子身侧,俯下身轻声唤她:“陛下?”
裴源一言不发,却让出了一块空位给他。
陆长行并未推辞,入座后,察觉她情绪还算沉稳,方才缓缓启唇:“先帝登基的第五年,天空突然出现罕见的日蚀之象,白昼瞬间变得昏暗,如同黑夜降临,过程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在民间引发了巨大恐慌。于是有人趁机散布流言,称先帝德行有亏,甚至妄言先帝并非天命所归,动摇朝野上下。”
他言此,伸手揉了揉凤帝的头:“天狗吞日,乃大大的不祥之兆。陛下的‘山下邪火、焚山起祸’之说相较,倒显得小儿科了。”
裴源闻言轻哼一声,没好气道:“谢谢,有被安慰到。”
陆长行听她语气,便知其情绪已缓,心头紧绷的神经一松,人也更加自如。
“至尊帝位高不可攀,人人都以为其上风景迤逦,故而妄想争夺,取而代之。”陆长行话音一顿,偏头看着她的眉眼,语气愈发沉静:“那从不是陛下的错,而是人心贪婪,总有人想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裴源闻言,不喜不怒,只淡淡道:“至尊帝位的确高不可攀,却也并非不可撼动。世间能人辈出,比朕做得更好的大有人在。所以究竟是他人妄图染指不属于他们的位置,还是朕执念于这帝王之位不肯放手,不过是立场使然。”
陆长行微微蹙眉:“陛下何必妄自菲薄?您于八卿中脱颖而出,又得先帝遗诏,这已然说明您的能力和天命所归。何须因他人三言两语而动摇自心?”
裴源轻叹一声:“朕本就是平庸之辈,枉得尔等高看罢了。”说罢缓缓起身步下凤椅,朝着内室走去,背影显得有些无力落寞,语气中亦带着一丝疲惫:“朕累了,君后自便。”
陆长行自觉失言。
流言之说甚嚣尘上,裴源连日应对早已焦头烂额,此时,她想听的或许并不是安慰之言。
所以,追至内殿的陆长行一见凤榻的床幔落下,便悄然不在出声,只默默颔首侧立榻前。
从前,紫宸殿总是幽深昏暗,即便烈日当空,凤帝亦命人将门窗紧闭,窗纸厚重,殿内更是不许留人伺候。可前些时日,凤帝竟破天荒命内秩署以薄纱换下厚窗纸,阳光穿纱而入,洒下迷蒙光影,殿内多了几分柔和与明亮。
陆长行透过薄纱再看窗外一物一景,皆如梦似幻,影影绰绰,恰似女子的心事,虚虚实实,难以捉摸。
殿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彼时,凤帝的手缓缓探出床幔,纤纤玉指垂落床沿,静静悬在半空,不知是随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柳叶眸微微凝视,须臾,陆长行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探着去碰触她的指尖。
指尖相触,不过一息,整个手掌便被女子一把紧攥,女子微一用力,便将陆长行扯入床幔之中。
凤榻之中光线阴暗,亦密不透风,凤帝将他压在身下:“君后不走,站在那紧盯着朕,莫不是想热死朕后,继承朕刚刚充盈的私库?”
陆长行羽睫微颤,轻声说道:“臣刚刚说错话,惹了陛下不快,所以进退两难,唯侧立静候陛下的责罚。”
裴源轻哼一声,没了扳指在手,手总是闲不住。索性缠了他一缕青丝在手,来回搅弄:“竟又成了朕的不是。”
似看出女子情绪落寞,陆长行只得说道:“流言是把双刃剑,陛下何不借力打力?”
裴源有了几分兴致,只是空气太过闷热,故而一把扯开了床幔。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两人同时阖眼,短暂适应后,裴源才问:“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