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着眉头下床,将将站定,一阵眩晕涌上来,太阳穴突突的疼,她吃痛地锤锤脑袋。
对,昨晚似乎饮酒了。
打开门,霜寒气袭来,她瑟缩着裹了裹衣衫,见宋汝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她身后一群小娘子严阵以待。
“娘子可算醒了。”
宋涟清抬眸看了眼天色,月影婆娑,边沿素白色的余晖还未消褪。
她疑惑道:“这般早,做甚?”
近日,宋汝心疼自家克己复礼的娘子受了无妄之灾,忙着打理植染记,乍听娘子昨日大胆行径,她是不信的。
直至今早,那么清俊风雅的人,眼圈淤青,亲自登门接她家娘子。
“宋大人,该上朝了,裴大人可恭候多时了。”
“友情提示,您昨日冒犯了人家。”
“上朝?冒犯?”宋涟清惺忪的倦态,肉眼可见消失。
对,她如今是工部郎中,该上朝听政。
所以,她昨日,怎么裴思淼了?
宋汝料到她贵人多忘事,手肘戳了戳宋锦,“锦丫头,你来帮娘子回忆回忆。”
自赶走宋无庸一家人,宋汝将府中大换血,宋涟清在外面待惯了,凡事亲力亲为,分不清府中的小娘子们。
宋锦就是昨日那个黄衣小娘子,绘声绘色,讲完她调戏俊俏郎君的整个过程,“嗯……就是这般。”
自家娘子的目光,由恐惧、窘迫变成无措,她往宋汝身后躲了躲,补救道:“其实,他瞧着不似生气,挺……挺享受。”
“享受?”而不是愠怒?
宿醉,宋涟清顾不上些许留存的酒劲,心绪乱得快炸开了。
她今后,要如何面对他?
宋涟清破天荒招呼她们进来伺候。
宋汝问她:“娘子可要用些解酒汤?我已经吩咐人煮了。”
宋涟清收好她先前编撰的地舆志残卷,对着铜镜正一正官帽,“罢了,备些糕点便好。”
醉酒失态不可怕,最可怕之处莫过于受害者和颜悦色,邀请你共乘一辆马车,并且贴心为你准备了蛊解酒汤。
而后,若无其事交代其他事:“按照惯例,每月初一、十五,百官朝会,卯时上朝,素日官署画卯,酉时可归家,每九日休沐一日……”
自古,为官并非易事,克服点卯便是一大难事。
宋涟清饮下解酒汤,点头回应,一路战战兢兢,她实在忍不住问:“昨日晚宴,下官可有不妥之处?”
她悄然打量他,裴照林依旧温和淡定,“无甚。”
那双手骨节分明,翻看书册,宽大绯色的官袍广袖款款垂着,宋涟清的心绪也平复许多。
她暗叹,她那般放肆,裴思淼这人还挺大方,都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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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到了宫门口,宋涟清抢先替他撩开车帘,示好笑道:“裴大人,请。”
就在她暗暗松口气,要揭过昨日之事时,那股雪松香陡然近在咫尺,“宋大人对裴某,可以再放肆些。”
这时,待漏院的鼓声敲响,卯时到。
不知是鼓声惊响,还是耳边低低的沙哑旖旎作用,宋涟清浑身颤栗,心口砰砰跳动。
这是何意,何意?!
裴照林落稳,借着侍从提起的灯笼,瞥了小娘子一眼,她扶着车框缓缓下来,漂亮的星眸没有一丝清明,耳朵通红。
他抬起拇指,按平唇角的弧度,提醒道:“该走了。”
恍惚许久,宋涟清终于意识到,她被调戏了!
她小声嘀咕一声,“登徒子。”
郎君耳尖旋即微热,“宋大人,本官听得见。”
宋涟清耳朵更是烧灼得红。
*
外头晓色微茫,朝会大殿内灯光通明,各处镶着金银翡翠,金砖铺地,亮得晃眼睛。
宋涟清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缓解刺目,扎进青袍行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朝拜,那位陛下只淡漠道:“众卿平身。”
接着,大殿里诡异的沉默,静得令宋涟清心惊,文武百官持着笏板,垂头肃立。
想想也是,茶马走私案、罪王谋逆案牵扯官员众多,昨日刑场处决不下二十人,近日各地官员抄家流放的定也不少。
如今,隐藏的冯派余党人人自危,清流派则忌惮帝王盛怒,嗜杀成瘾。
老御史带头劝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邺以仁德治国,陛下昨日之举,恐失民心,有损德行啊!”
他过后,御史台一浪高过一浪:“复议。”
宋涟清今日上任,恰逢这般气氛,本想着朝会与她干系不大。
但朱屹养了许多暗探,几乎手眼遮天,“听闻昨日宋卿刑场归来,连放十盘炮仗庆贺,朕昨日之举,宋卿以为如何?”
宋卿或许不止一个,但放了十盘炮仗的宋卿,只有她宋涟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