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洲痛呼一声,捂着脑袋,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
秦淮月哇哇大哭:“哥哥!”
那妇人转身就要跑。
众人惊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摔倒在地的晏澄洲居然又追了上去,再一次死死地抱住了那妇人的腿!
他那时只有七岁,一双稚气的眼睛里烧起暗沉沉的火,透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颈,滴滴答答地落在领子上,将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裳染成了血色。
晏澄洲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字一顿地道:“不许你,带走我妹妹!”
众人见状,便一齐上来将那妇人团团围住,卢夫人和秦氏也赶了过来,这才将秦淮月救下。
晏澄洲的脑袋上从此便落下了一道疤。
秦淮月涣散的思绪渐渐收拢,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水珠,喃喃低语:“晏哥哥,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第30章 云汉泱泱(一)初至荆州
汉水泱泱,滔滔不绝地向东流去,迂阔的江面上烟波浩渺,气蔚蒸泽。天青色的峰峦隐在云雾之中,山色参差,若有若无,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身穿盔甲的士兵神色端肃,军容严整,一路浩浩荡荡地向江陵行去。
人群中的晏澄洲仰头,远处一座巍峨高大的城池映入眼帘。
日光毒辣,他不禁微微眯眼,怔忡地凝望着城门上“江陵”二字。
江陵地处长江之滨,境内皆为陵阜,并无高山,故得名江陵。荆州地方军常年驻扎于此,此处也是晏守川经略荆州时的将军府所在。
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从金陵至荆州,走水路需两月。由于军情紧急,晏守川领着这三万援军昼夜不停地赶路,只花了一月的功夫,就到了江陵城下。
晏守川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在最前面领路。他攥紧缰绳,吁喝了一声,在城门前立定,高举起令牌道:“我乃金陵援将晏守川,奉陛下之命,驰援荆州,还请速开城门,让我等入城!”
谯楼上的守卫往下看了看,相互窃语了片刻。
半晌,厚重的城门缓缓向两打开边,出来一个高约七尺的武将。
此人正是掌管荆州地方军的将军周勖。
周勖下了马,快步行至大军前,向晏守川唱了个喏,“将军赶路辛苦,霍大人早已在太守府中备好了接风宴,为您接风洗尘,将军请随末将来。”
晏守川微微颔首。
周勖吩咐下属安顿好晏守川带来的三万援军,自己则领着晏守川伯侄去同荆州太守霍邈会面。
几人纵马向太守府驰去。
太守府的街前,一名白衣男子带着几名曹吏,施施然站在门外等候。
晏守川下了马,将腰上的长刀扔给随从,朗声笑道:“霍兄,别来无恙!”
白衣男子只微微一笑:“晏大人。”
晏澄洲跟在晏守川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太守。
霍邈年少时,曾与晏守川同在广陵王府中任职,又一同被圣上提拔进军中效力。二人并肩作战数十载,其间数经生死,霍邈曾在一次战役中,为救晏守川而伤了右臂,自此不能再拿剑。晏守川自请回京后,便向圣上举荐霍邈接替荆州太守的职位,圣上欣允。
自荆州一别,两人至今已是十余年未见。
霍邈生得十分英俊,一双凤目墨色浓稠,五官棱角分明,线条凌厉,肤色较晏守川和周勖要白一些,初看时锐气逼人,再看却显出一分儒雅来。他未着官袍,只穿一身素色常服,谈笑间气度从容,语气温和有礼,让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感。
晏守川眉飞色舞,将晏澄洲扯到了霍邈跟前,笑道:“霍兄,这位是内侄,此次随我来荆州长长见识。”
晏澄洲连忙躬身行礼:“晚辈晏筠,见过霍
叔叔。”
霍邈微微颔首,嘴角仍然噙着浅笑,回礼道:“晏小公子。”
这笑意极浅,若有若无,虽然不失礼数,但却透露出一丝疏离。
晏澄洲略有些不适。
晏守川却浑然不觉,笑着揽住霍邈的肩:“霍兄,你我已十多年未见,我许久未回荆州,不如霍兄同我说说,江陵这些年可有什么趣闻轶事!”
这举动实在太失礼了,就连晏澄洲都忍不住咋舌。
霍邈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笑着拍了拍晏守川的手:“江陵无趣的很,哪有什么趣事可说。不过霍某近日购进了一批美酒,将军随我入府,霍某一定好生招待将军。”
晏守川大笑道:“哈哈哈!既然霍兄开了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定要喝得酩酊大醉不可!”
周勖拍了拍晏澄洲的背,“小公子,我们也进去吧。”
给晏守川的接风宴设在正厅。众人依次落座,俄顷,府内的丫鬟婆子们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