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月儿今日也冒昧唤您一句祖母。如您所言,我从小和郎君一同长大,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虽然郎君平日行事是荒唐了些,但郎君他胸怀大志,身手又好,倘若一直困于一隅之地,岂不是珠沉沧海、玉蕴荆山?只要郎君肯上进,假以时日,他必能成大器。”
晏澄洲愣道:“小月儿……”
秦淮月默默抓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卢夫人也不禁动容,“母亲,您就答应筠哥儿吧。”
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默了良久,她才开口道:“好好好,我老太婆一张嘴,说不过你们这么多张嘴。筠哥儿,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要跟你伯父去荆州?”
晏澄洲揖手:“请祖母成全!”
晏老夫人叹:“好,筠哥儿,祖母不拦你了,晏守川”,晏守川闻言,连忙抬头:“母亲。”
晏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他跟前,“筠哥儿我交给你了,你给我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你死在荆州我不管,筠哥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就不用再叫我母亲了!”
晏守川大笑:“是!我一定拼死护着筠哥儿!哪怕自己人头落地,也必须保证这小子毫发无损!”
翌日,应晏老夫人的要求,晏澄洲、秦淮月和卢夫人,连同张姨娘和晏安,跟着晏老夫人上清凉寺为晏澄洲、晏守川伯侄二人祈福。
晏老夫人笃信释道,每逢大事必求神拜佛。晏守川和晏澄洲还有两日便要启程,随军前往荆州增援,晏老夫人放心不下,便带着众人前往清凉寺向佛祖祈求保佑二人平安。
清凉寺内,佛音袅袅,殿宇参差。
观音殿中,一座巨大的金身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观音娘娘慈眉善目,嘴唇微微抿着,手中持着净瓶,和蔼地俯视跪在下方的芸芸众生。
晏老夫人和卢夫人跪在最前头,两人阖着眸,双手在胸前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晏澄洲睁开一只眼,眼睛眨巴眨巴,瞥向一旁跪在蒲团上的秦淮月,悄声道:“小月儿,你许的什么愿?”
晏老夫人气得拿拐杖敲他,“佛门重地,休要多言!”
晏澄洲疼得龇牙咧嘴,道:“祖母,您轻点儿!”
秦淮月垂着眸,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几人从观音殿出来,才发现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张姨娘目露焦急之色:“安哥儿?!安哥儿到哪儿去了?母亲……”
晏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当娘的都不留神,还好意思问我?”
张姨娘急得快要哭了:“我,我刚才,只顾着叩拜,一时没注意……”
晏老夫人没好气地说:“现在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
晏澄洲温声道:“祖母,我和月儿陪着姨娘去找吧。让我娘留下来陪您。”
晏老夫人这才压下火气,微微颔首。
晏澄洲对张姨娘道:“姨娘,这清凉寺这么大,我们不如分开找。我和月儿一道,一会儿再到祖母这里会合。”
张姨娘含着泪点头。
晏澄洲带着秦淮月往寺庙深处走去,一路走,一路高喊晏安的名字,引得路过的僧尼频频怒视。
秦淮月无奈道:“阿郎,你没听祖母说了吗?佛门重地,不可高声喧哗。”
晏澄洲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我不喊,怎么找安哥儿?”
秦淮月指着不远处一名拿着佛珠的和尚道:“不如我们去问问那位大师,他说不定晓得呢。”
两人举步向那僧人走去,晏澄洲上前打了一个恭:“大师,请问您可有看见我弟弟?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晏澄洲一边说,一边比划,“大概,这么高,穿了一身鹅黄的衫子。”
那僧人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儿去了。”
清凉寺的斋堂建于后山,四周绿树蓊郁,修木参天,碧瓦连绵。
横柯交错,在地上投下一片阴翳。
晏澄洲怎么也想不明白,晏安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跑到这地方来了?
两人尚未走近,便远远听见晏安咯咯的嬉笑声。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急急喊道:“小公子,这个碰不得!快把它还给我!”
晏安大声道:“不给不给!你这葫芦有什么稀奇的?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卖的什么药!”
只见晏安手里拿着一个灰青色的葫芦,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满脸焦灼,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那和尚似是脚上有疾,行动不便,哪里比得上晏安手脚灵活,跟在他身后追得十分吃力。
晏澄洲不禁沉下脸,“晏安,把东西还给人家!”
晏安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筠哥!”
晏澄洲瞪了他一眼,将晏安手里的葫芦夺了过来,递到了那和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