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洲狠狠剜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晏守川把笑憋了回去,解释道:“小晏筠,你伯父我又不是故意要打那么重的。你想想看,你面上做出一副那么惨的样子,背上的衣衫却是完好无损,一丝血痕也没有,那别人一看,不就晓得咱们在演戏嘛!”
以前在晏家,晏守川假装罚他,才打了一两鞭,晏澄洲他娘和祖母就会跑上来劝阻。卢夫人抱着晏澄洲抹眼泪,晏老夫人则是站在一旁,指着晏守仁和晏守川两兄弟咒骂。
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骂仗的一把好手,老了更是一个顶俩,指着两人的鼻子骂得唾沫横飞,于是本来晏澄洲要挨的鞭子,到了最后都不了了之。
晏澄洲黑着脸,“好,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揭过去了。明明是赵文仲那畜生有错在先,他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问都不问就罚我!他做了错事,为何最后受罚的人是我?”
晏守川叹了一口气,“是,我知道,你不会无端去找赵文仲的麻烦。可是晏筠,不管赵文仲做了什么错事,最后大家看到的,是你把他打成这样。如果你不是晏家的公子,如果我和你爹的官儿不如赵家的大,你今天打了赵文仲,若是赵家怀恨在心,有的是法子整你,甚至可以买通负责审你的京兆尹,你不死都得脱半层皮。”
晏澄洲沉默不语。
晏守川拍拍他的肩膀:“我年轻的时候,脾气跟你一模一样。我讨厌读书,成天就梦想着当个英雄。看到路边有人受了欺负,就想上去帮忙,还吃过官司,蹲过牢房。那时,你爹早就已经入仕做官,家里就剩我和你祖父祖母。你祖父祖母看着我就头疼,嫌我没有你父亲有出息。”
“陛下还是广陵王的时候,来金陵给先帝祝寿。有一天,他忽然想吃城南杨记的小笼包,就派了府上的一个侍卫去买。”
“杨记的小笼包卖得很好,起码得排上一个时辰才买的到。那侍卫等久了不耐烦,就开始骂人。老板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吵着吵着,两人就打起来了。那老板哪里打得过那侍卫!渐渐地,就招架不住,被那侍卫按在地上打。”
“我当时也在排队买包子,看到那侍卫仗势欺人,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就跑上去,一拳把那侍卫给掀了下来,然后把他按在地上打。老板和其他买包子的人看那侍卫打不赢我,都在旁边给我叫好。”
“结果陛下就来了,估计是看那侍卫去的太久,觉得不太对劲。他命人把我和那侍卫架起来,然后问我们为什么打架。”
“我就说了一句跟你一样的话:“因为他欠揍!”
“陛下哈哈大笑,又问旁边买包子的人,这才晓得是那侍卫理亏。他让那侍卫给老板道了歉,又给在场的人都买了一份小笼包。我也得到了一份。”
“我正吃着包子,陛下忽然就走到我面前,跟我说,他很欣赏我的身手,问我想不想去他府上干活。我心想,这个人一出手就这么阔绰,一定很有钱,跟着他干,绝对少不了好处。我就问他:去你府上,可以天天请我吃小笼包吗?”
“他笑眯眯地跟我说:“当然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于是我把包子一放,欢欢喜喜地跟他走了。”
晏澄洲听得聚精会神,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后来,我才晓得他是广陵王,一开始,我只是当他的侍卫,后来他教我读兵书,带着我打仗,让我当大将军。我们最北去过汉水,最南去过交趾、瀛洲。战场上,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双方皆是以不死不休的气势拼命搏杀。也许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方给捅个透心凉。”
说起打仗,晏守川的眸子渐渐明亮起来。
“打仗虽然危险,但我却很快乐,我跟着陛下南征北战,看到的风景是我在金陵一辈子也看不到的。云梦辽远,蒸湘浩大,南海烟波浩渺,武当嵯峨壮观。更重要的是,我守住了一座城池,就守住了一城百姓的家园。一想到我晏守川一介匹夫,居然能把一向看不起我们的北雍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们的百姓,再也不敢小瞧我们南邺人,我就得意得不得了,心里头沾沾自喜。”
“晏筠,当一个游侠,救一人两人,固然很好;但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救千人万人的性命,岂不是更好?”
“时至今日,我都很庆幸,如果不是陛下把我带回府,给了我带兵打仗的机会,也许我就只能听你祖父祖母的话,当一个啃故纸堆的小文官,做梦也不不会想到,自己能够横刀立马,能够救那么多百姓的性命,成为声名不朽的大将军。”
“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