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恢苦笑:“你长这么大,阿父就为你操这一回心,是应该的。”
婚礼设在三日后进行。
杨恢办事很是迅速,不过三日,便安排好了婚礼的所有事宜。
天高云淡,春阳晴好,杏花的影子透过雕花楹窗拂落下来,明灭地在螺钿朱漆妆台上跳跃。
秦淮月坐在妆台前,由着两个丫鬟帮她梳妆打扮。
嫁衣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大红杭绸裁成曳地的款式,领口绣着百蝶穿花纹样,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也还算大方得体。
秦淮月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不禁苦涩地笑了笑。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堂堂正正嫁给别人为妻,却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揩了揩眼角的泪,扶着肚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闺房。
正厅中前来观礼的宾客不多,都是一些杨恢曾经的好友和同僚。众人端坐在席间,向一对新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云凌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端立在黄花梨透雕屏风之后,面色有些赧然。
“月儿”,他羞赧地唤了一声,上前搀扶住秦淮月的胳膊,偕着她缓步向上首的杨恢走去。
顾云凌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远在上京不能赶来,是以今天端坐在父母席上的只有杨恢一人。
两人先拜了天地,又对着上首的杨恢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
最后是夫妻对拜。
顾云凌侧过身子,一双清亮的眼睛含着情意,朝着秦淮月弯下身子。
秦淮月垂下眼睫,微微弯下了腰。
三拜之后,丫鬟们簇拥着秦淮月入了洞房。
室内烛火微醺,满目皆是喜庆的红。秦淮月拈着凤栖梧桐缂丝团扇,端端坐在喜床之上。她抚着身下绣着并蒂莲的红色喜被,不由得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阒无人声的院子里忽然有了些声响。
顾云凌那张白玉一般的俊脸染上些许薄红,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眼神迷离,脚下步子一深一浅,费力地甩开两个丫鬟,身子一歪,靠在了秦淮月肩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向秦淮月袭来。
他弯起眉眼,笑得有些痴傻:“娘子。”
秦淮月静静看着他的眸:“夫君。”
她站起身子,帮顾云凌脱下外衫,扶着他躺到榻上,“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顾云凌抓紧了她的手,“我不喝……我、我没醉。”
秦淮月不禁嗤笑出声,醉成这样,还说没醉。
她晃了晃脑袋,提起裙摆,正准备往门外走去,却与杨恢撞了个正着。
秦淮月愣道:“阿父,您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来女儿的喜房,杨恢有些不好意思,“方才,顾云凌那小子在外头喝多了,万一他酒意上了头,强迫你跟他圆房怎么办?”
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哪能随便他折腾?
秦淮月耳根蓦地红了,“阿父,顾先生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强迫我做这种事的。”
杨恢板下脸来:“月儿,你别对这小子太有信心了,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我这就叫人,把这小子抬出去,让他一个人睡偏房。”
秦淮月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了。
次日,顾云凌醒来的时候,秦淮月已经坐在窗边的紫檀木雕花案边,低头摆弄着碗筷。细暖的风拂在她面上,撩乱了她额间纤软的碎发。
“你醒了?”她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快起来用膳吧,我熬了粥,再不喝就要凉了。”
顾云凌看着身下陌生的床榻,不禁发愣:“月儿,我,我怎么在这里?”
“昨晚,你喝多了,我阿父不放心你,所以才让你睡偏房。”她两颊攀红,不好意思地抿住嘴角。
顾云凌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赧然地说:“我昨日,是喝多了些。”
“在聊什么呢?”门外响起杨恢清朗的声音,他打起竹帘,立在门槛外,目光柔柔地落在二人身上。
“阿父。”秦淮月抿唇微笑,扶着他的胳膊将他请进屋,“阿父用过膳了吗?”
“还没有。”杨恢看向桌子上的吃食,“这都是你做的?”
“是,都是女儿做的。阿父还没有尝过女儿的手艺吧?”她笑着,给杨恢夹了个龙眼包子,“阿父尝尝?”
秦淮月看向坐在床上发愣的顾云凌,抿唇道:“你也来呀。”
顾云凌红了双颊,穿上鞋子,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杌子上坐下。
杨恢笑着:“你们寒暄得差不多了,顾云凌,你也该动身回北雍了。”
顾云凌放心不下秦淮月,犹豫地道:“伯父,那月儿……”两人才刚成婚,他这个做丈夫的却要立马丢下新婚妻子,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