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熙唇边泛起笑来:“哦?朕记得,你应该是崔太仆的孙女吧?”
崔凝华笑道,福了福身:“陛下好记性。”
“你的笛子吹得不错,北雍倒是很少有姑娘学吹笛的,你师从何人?”闻熙道。
“回陛下,臣女是从江南的一位乐师那里习来的”,崔凝华浅浅一笑,颊边露出个小梨涡来,甜软的嗓音响起,“臣女苦练了数月之久,就是为了给陛下生辰助兴。今日登台献丑,还望陛下千万不要怪罪臣女。”
闻熙眼中饱含戏谑,不置可否。
北人素来不爱听笛,那是南邺人玩出来的花样。她还偏偏选了一首《梅花落》,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熙嘴角翘起:“崔小姐今日这支笛曲吹得甚妙,让朕如听仙乐。你可有什么赏赐想向朕讨的?”
这时,席中一人起身道:“陛下,舍妹今年已满十五,仍是待字闺中。祖父年事已高,还整日为着舍妹的婚事忧心。还望陛下为她指一门婚事,以慰祖父的拳拳之心。”
这人正是崔凝华的哥哥,崔朔。
崔凝华红了双颊,娇羞地嗔道:“阿兄!”
闻熙瞧着这一唱一和的兄妹二人,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他挑起眉梢,眼中闪着戏谑的光,“既然如此……”
闻熙转头看向一旁的晏澄洲,“靖远侯今年二十有四,至今尚无子嗣。不如,就将崔小姐指给靖远侯为妾。侯爷觉得如何?”
秦淮月的心被狠狠揪紧,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只觉得浑身冰冷。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到了贺秋娘的身上,唯独江婳仰着小脸,担忧地看向秦淮月。
席上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着晏澄洲的反应。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指给谁不好,偏偏指给靖远侯。靖远侯的夫人可是太后的侄女,两人成婚五年,靖远侯都不曾纳妾,可见二人甚是恩爱,又何必往侯府里塞个小妾来膈应人。
贺秋娘一言未发,抬眸看向身旁的晏澄洲。
晏澄洲抿了一口酒,唇边噙着浅笑,道:“本侯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陛下如此欣赏崔小姐的笛音,何不将崔小姐纳入宫中?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闻熙蹙眉不语。
崔凝华咬着唇,尴尬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这次借皇帝的生辰献曲,就是想嫁进侯府。哪知靖远侯却把她推给皇帝。这下好了,晏澄洲不肯纳她,皇帝也犹豫不决,这样僵持下去,她还怎么嫁人?
闻熙思忖着,眼神不由得落在顾妧身上。
顾妧美目圆睁,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纤长卷翘的睫毛不停地扑闪,显得楚楚可怜。
看着她娇怯怯的模样,闻熙的心一下子软了,毫不犹豫地对崔朔道:“崔小姐今年才刚刚及笄,谈婚论嫁还早了些。崔太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崔凝华脸色煞白,皇帝这意思,是不打算让她入宫了。
闻熙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崔凝华退下。
比崔凝华脸色更难看的,是坐在大殿右下方的美人刘氏。
刘美人恨恨地瞪着大殿上方的顾妧,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按照礼制,皇后才应该坐在皇帝身侧。顾妧与她同为美人,凭什么坐在她的上首?
刘美人是妃嫔中入宫最早的,一直以来颇为受宠。可自从来了顾妧,皇帝大半的时间都分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娶了皇后,刘美人侍寝的日子就更少了。
思及此,刘美人心里愈发不甘。
她垂下眼睫,忽然心生一计。
若是顾妧失了清白,皇帝定会对她心生嫌恶,哪个男人会纵容自己的女人委身他人?
刘美人攥紧了拳,对身边侍奉的宫女耳语了几句。
宫女点点头,转身出了太极殿。
刘美人目送着她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随后,她便捧着酒盏,笑吟吟地迈上丹墀,向闻熙走去。
“陛下今日生辰,臣妾还未给陛下敬酒呢。”
刘美人走到顾妧跟前,正欲靠近闻熙,忽然踩中了顾妧的裙子,她惊呼一声,脚下一滑,狼狈地摔倒在顾妧身上。
她手中的酒盏飞了出去,盏中的酒液四溅,顺着顾妧的裙子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闻熙蹙起眉来,眼中沉沉烧起怒火,呵斥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刘美人连忙道歉:“陛下恕罪!臣妾一时手滑,还请陛下饶过臣妾这一回……”
顾妧摆摆手道:“没事的,陛下。臣妾下去换身衣裳便是。”
闻熙压下怒火,狠狠剜了刘美人一眼,“今日是朕生辰,看在顾美人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回宫后,将宫规抄上十遍!”
刘美人心中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恐之状,“臣妾、臣妾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