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逊,别哭了!”晏澄洲低喝一声,扶住他的肩,一字一句道:“你流再多的眼泪,什长他们也回不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什长他们报仇。”
杜之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可是大哥……”
晏澄洲的眼瞳暗沉,如一滩死水:”之逊,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晏家倒了,你既叫我一声大哥,除了晏守川,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许自苦,也不许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听到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把你从宫里接出来,万事都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之逊,你要相信我。”
杜之逊看着他的眸,哑声道:“大哥,我信你。”
第69章 红莲千劫(一)殿中,闻瑛躺在龙榻上……
殿中,闻瑛躺在龙榻上,茫然地睁着眼睛。
他睡前,晏澄洲还站在他身边吹笛子,怎么醒来时却不见他的踪影了?
闻瑛从床上坐了起来,趿着鞋子下榻,揉着眼睛向殿门走去,“有人吗?晏筠?晏筠呢?”
晏澄洲推开殿门进来,“陛下,臣在这儿。”
闻瑛道:“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同朕说一声?”
晏澄洲微笑,蹲下来道:“臣觉得殿里闷,方才出去走了一阵。臣看陛下已经睡着了,不忍心扰陛下清梦,所以就没作声。”
闻瑛吸了吸鼻子,“哦,朕不怪你。”
晏澄洲示意晏守川上前来,微微一笑:“陛下认得他吗?”
晏守川往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将闻瑛整个儿人都给罩住。
闻瑛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兴奋得两眼放光,“晏将军!”
晏守川面上挂着慈和的笑:“陛下。”
闻瑛注意到,晏守川的腰间别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他不禁伸手,好奇地戳了戳,“这是什么?”
晏守川解下皮囊,从里头掏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出来:不倒翁、摩喝乐、鸡毛毽子……闻瑛趴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将那些小玩意儿放在手上摆弄。
晏澄洲笑了。这些都是他小时候玩腻了的东西,北雍尊贵的小皇帝却像是头一次见,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稀罕得不得了。
晏守川咧着嘴笑:“陛下喜欢吗?”
闻瑛捧着一个摩喝乐,点头如啄米:“喜欢!朕喜欢!”
晏守川摸摸他的头:“陛下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吧。”
闻瑛眼睛:“真的吗?晏将军可不能骗朕!”
晏守川笑道:“这些本来就是打算送给陛下的。”
晏澄洲在他身边坐下,挑眉道:“臣可以陪陛下一起玩儿吗?”
闻瑛大方地将摩喝乐递到他手里:“可以啊。太傅说了,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
晏澄洲愣住:“张太傅还会同陛下说这些?”
闻瑛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太傅他老人家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不近人情。教完功课,他有时候也会准朕去御花园玩一会儿呢……”
晏澄洲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皇帝的太傅肯定是那种留着山羊胡须,满口圣人经典的老学究。没想到张太傅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说到张太傅,闻瑛有些迟疑:“晏筠、晏将军,你们知道太傅现在怎么样了吗?大将军没有为难他吧?”
晏澄洲和晏守川面面相觑。
张太傅前几日被贺衍下了狱,此刻正在牢中受皮肉之苦。
闻瑛很聪明,见二人不答他的话,瞬间红了眼眶。
晏澄洲默了默,“陛下不必担心,清者自清,张太傅秉官公正,身正不怕影子斜,肯定会没事的。”
闻瑛苦笑,“嗯,太傅一定会没事的。”
……
陪着闻瑛玩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天光敛尽,晏澄洲才有了喘息的空当。
趁着晏守川给闻瑛讲军中的趣事,他悄悄出了殿,在廊下的丹墀前站定。
夜色如墨一般浓稠,当头一轮明月,如辉的月光斜斜地晾在皇宫的琉璃瓦上。
晏澄洲仰头看着头顶的天幕。只见黑黝黝的夜空中,一道银河横贯天幕,四周万千星子明灭,璀璨夺目。
据说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永远地住在天上。
今夜这么多星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哪一颗呢?
耳畔忽然响起贺衍低哑惫懒的声音:“晏小公子,好兴致啊。”
晏澄洲倏地回头。
贺衍面上挂笑,负手迈上白玉砌成的踏跺。
晏澄洲垂首行礼,“将军。”
贺衍笑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晏澄洲悄悄抬起眼帘,斜睨了他一眼,贺衍嘴角噙着温和的笑,脸上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丝毫不提贺秋娘今日偷偷入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