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
“没事儿,不要紧的,我都想开了。”
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与其说她忘不了姜淑怡,不如说思念姜淑怡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把东西都给外婆带回来了吧?”
“带回来了。”
“那就行了。”
“外婆——”
“怎么了?”
唐斯深吸了口气,又在手上很掐一把,借着那股疼劲儿来给自己壮胆。
“我找到姜淑怡了。”
“你说什么?”
“我找到她了,但是...但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唐斯低着头不敢看唐瑾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把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老人的最后一丝信念都掏空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谎话,说姜淑怡还活着,只是行动不便不能跟自己过来,然后再仿造上一封信件,让外婆不抱任何遗憾的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可唐斯做不出来...因为这样太卑劣了,她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还用谎言来欺骗外婆,如果外婆要给姜淑怡打电话怎么办?又或者要跟她视频见面又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再去找人来假扮姜淑怡吗?外婆肯定会一眼就看穿的。
到那时候,外婆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配合这场戏,她会在脸上笑,然后在心里流泪。
谎言是短期的收益,长期的失意。
当滤镜破碎之时,便会原形反噬。
忽然,唐斯听到唐瑾叹了声气,她以为外婆哭了,可抬头看去的时候,唐瑾的反应却十分平静。
“外婆...您...”
“我猜到了,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一家七八个孩子,就算大人不吃不喝,也还是要挨饿。
唐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姜淑怡时候的样子,面黄肌瘦,单薄羸弱,她是家里的老大,有点东西都要先紧着弟弟妹妹,但就算人都瘦成皮包骨...却也丝毫不妨碍她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让唐瑾只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唐斯把复原的老照片拿出来,又把姜淑怡老年之后的照片也拿出来——
“外婆,您看...”
唐瑾手撑在床就要坐起来,唐斯急忙把床摇起来,又拿过老花镜给她戴上。
“没变...她没变...”
唐瑾的手在两张照片上颤颤微微地抚摸,她不止一次想过姜淑怡老了以后的样子,她想就算皱纹会布满她的眼角,皮肤会松弛下垂,头发会花白稀疏,但有一样唐瑾确信不会变,眼睛...姜淑怡的眼睛不会变的。
“她太瘦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呢?”
姜淑怡在给她的写的信里,说过日子在慢慢变好。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唐瑾问道。
“十年前,应该是她六十四岁那年。”
“是...生病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六十四岁...六十四岁...”
“太早了,太早了...”
唐瑾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眼泪就流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就在祖孙两人说话的时候,病房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方向军这几天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招呼也没打一声,现在又这样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老太太病危...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准备准备啊。”
“你自己跑的不见人影,怪我不给打电话?”唐柳颐冷着眼“你要准备什么?”
“我....”
“我母亲转危为安,你很失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是吗?”
唐柳颐知道方向军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惦记着老太太的钱,他们是夫妻,有很多事都被利益捆绑。
方向军是吃软饭的,早就没有什么男子气概,于他而言只要能拿到钱,就算让他给唐柳颐下跪磕头也没有问题。
他刚想再说什么,目光一撇就看见了病房里的唐斯,瞬间一愣,忽然想到什么——
“...斯斯回来了?她...她一个人回来的?”
“你觉得呢?”唐柳颐打量着他。
唐瑾的事方向军多少也知道一点,但这事儿在他眼里十分不堪,他认为同性恋可不是光彩的事儿,他也不知道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精神错乱,竟然会认为唐柳颐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忽然压低了声音——
“柳颐..这时候你可不能犯傻,公司的股票形势紧张,要是...要是有负面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大跌的!”
“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得以大局为重啊。”
唐柳颐默不做声,抬手朝方向军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等两人走的离病房远了些。
唐柳颐对他说——
“方向军,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