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二十分钟,伦晓清终于到了。
她刚进门口,便一眼瞧见了正盯着落地窗外的马路发呆的周麦,于是,拒绝了服务员引路的帮忙,径直朝靠窗的四方桌走去,还没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吆喝起来:“饿死了饿死了,先给我点一盘它家那个烟熏牛肋排!”
周麦没来过这家,干脆将菜单推到了对面,将点菜的任务交给了伦晓清。随后,视线短暂地在伦晓清身上那件黑衬衫上停留,笑着说:“你今天这身打扮不错啊,很适合你。”
“谢谢。”伦晓清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真诚地称赞,尤其是同性的。
她翻着菜单,手指在页面上轻轻滑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这家的牛肉很不错,尝一尝?”
周麦不挑食,只要做得足够好吃,她什么都能吃:“行啊,不过别点太多,晚上肉吃多了,不好消化。”
“行。”伦晓清心里有了打算,用手机扫了扫桌面上的二维码,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菜点好了,紧接着,她将手机扣在桌面上,抬头问:“最近怎么样啊?”
周麦捏起几粒服务生送上来的免费花生米,淡淡地说:“勉强活着吧。”
伦晓清跟着捏起两粒花生米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皱着眉头说:“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呢?”
周麦的语气平静,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欢喜乐:“感觉没什么意思,生活中除了我妈偶尔带来的那点波澜之外,其余时间都平静到让我觉得就算这个地球停止转动了好像也不过如此。”
伦晓清忍不住紧张起来:“啧,你要这样想的话,那我明天可就要带着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这时,服务生端着两杯冰啤酒走过来。
伦晓清的话戛然而止,但眼神却没有从周麦的脸上移走。
服务生确认了一下订单后,将啤酒放到桌子上:“这是你们点的冰啤酒,请慢用。”
“好,谢谢。”周麦先是回应了服务生,随后迎上伦晓清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发笑:“放心,虽然我和宋女士每次吵架的时候都像是仇家见面,什么话能狠戳对方心窝子就说什么,但你要我真丢下她一个人,我还真办不到,她也不容易,我爸死得早,她一个人把我养大,平时吵归吵,但她对我好的那部分,我还是记在心里的,再说了,我们之间的很多矛盾,是基于两代人接受的教育信息不同,她觉得我无可救药,我觉得她不可理喻,我们都在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理念生活,她改变不了我,就像我也改变不了她一样,就这么凑合过吧。”
当年,爸爸去世的时候,周麦还在上小学。那个年纪的她对死亡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晰,只知道那天她在学校里上课,晒着阳光,听着英语老师读课文,整个人昏昏欲睡。可就在下课前的十分钟,班主任突然敲响了教室门,随后她把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叫了出去,等两人再进来的时候,她们的脸上都多了一抹那个年纪的周麦还看不懂的情绪,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是同情。
想起往事,周麦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伦晓清和她读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处下来,对她家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
她发自内心地说:“说实话,前两年我刚生完孩子的时候,看着自己变形的身材,成宿熬夜掉的头发,当时我还真挺羡慕你的,甚至还不止一次在深夜里听着我老公的呼噜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可现在看来...我们女人不论选择哪条路都同样困难啊。”
话落,两人看着对方,默契地叹了口气。
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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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吃饱喝足。
两人都不着急回家,便又要了盘小吃,消磨时间。
这会儿,伦晓清已经三杯啤酒下肚,脸颊泛着红晕,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迷离。
相比之下,周麦的状态看起来就要好很多——
只见她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仰头饮尽,然后拿起筷子,对准那盘小吃伸了过去,第一下夹住了盘子边缘,第二下好不容易夹起了一根芝士薯条,就在她提前张开嘴巴,准备迎接这根薯条的时候,“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嗯...似乎也只不过是看起来而已。
“诶,你看那个男人怎么样?”伦晓清说话的时候,周麦正用手指捏着薯条往嘴里放,来不及咀嚼,便回过头,朝着伦晓清面朝的方向看去,随后皱了皱眉:“你说的哪个?”
伦晓清:“就是穿白衬衫的那个。”
周麦没戴眼镜,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她随意打量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