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
泽兰漫不经心地垂眸,整理着自己缎面发亮的真丝手套,骨节修长。
他面容温和,眉眼深邃,淡而微凉的嗓音却在阴云之下弥漫出了一股寒意,“难道你还要继续看那些年轻可怜的血猎成员往火坑里跳?那些无谓的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枉死更多性命罢了。”
泽兰的话如恶魔低语,顾任咬牙一言不发。
血族偏爱少男少女血液的这一特点就注定成熟的、老练的杀手不太容易接近血族高层。
而那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哪怕从小开始训练,也不一定有能与有着天然优势的血族徒手搏斗,哪怕乘机能带着武器贴近,并完成击杀任务,最终也可能会被血族围剿……
的确,大多数偷袭任务都以失败告终,哪怕成功也损失惨重,成员几乎都是有去无回,但血族的势力一直在扩大,不断侵蚀人类生活的边界。
谁知道以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人类会不会沦为牲畜,口粮,被血族圈养……没人敢想。
可为了一个未知的恐惧,让无数年轻的孩子以卵击石,身入狼窝,又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顾任额角冷汗涔涔,脖颈的青筋霎时暴起,无限的悲伤与那些几乎是由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一同涌入脑海,将理智与思考能力狠狠搅碎,留下一摊泪。
泽兰怜悯地蹙起了眉,戏谑地瞧着人类丰富的情绪变化,他嗓音低得似对待羽毛,体贴入微。
“上层不负责培养,哪知人命之贵?难道那些从福利院捡来的可怜孩子,就活该沦为你们血猎的消耗品吗?”
银发血族轻叹了口气,“而你,看着自己抚养教导的孩子一点点长大,见证了他们人生的每一场高光与落寞,但他们最后下场却是尸骨全无,被丢进花圃作为玫瑰的养料。”
血色眸中暗色寒芒转瞬即逝,泽兰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在阴云之下毫无人色,如教堂中万人供奉的雕塑般,圣神,悲悯,高高在上。
“你无可奈何,服从上级命令,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送上死路,最终,可能连一个高阶血族的命都换不掉。”
心脏仿佛被钢筋猛然贯穿,顾任身形不稳,面色煞白地倒退几步,直到撞到花坛。
他的意识已然涣散,耳朵里仿佛充满了哭声,还有欢快地大笑……无形之中,又好似有手死死拽着自己的四肢,向脚下空虚的地面拉拽——
一声轻拍,闷闷的一声“啪”。
顾任猛然回神,双眼赤红地怔怔看向泽兰。
血族手心相合,眸子恢复碧色,他和善地望着顾任,语气更加柔和如凉雨,“我只是想把我的外甥带回来。”
“他很可怜。小时候我的姐姐,也就是他的母亲被你们的人所杀,他父亲紧跟着殉了情,人类亲戚都不愿意养他,他受了好多委屈才回到我身边。”
“我没有告诉他他的父母之死与血猎有关,只说是一场车祸。我从那时起便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波及到他身上。”
言至此,泽兰抬眸扫了眼天色,疼惜之色浮于颜表,“他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迄今为止,他也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顾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地址。
泽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感谢,合作愉快。”
说完,他转身离去,后门保安跟立刻有感应般从安保室里走了出来,抬手亲自为血族开门。
南栖星震惊得无以言表,一时间内,庞大的信息量几乎将他压垮,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扼住。
泽兰离开前,从容地瞥了眼大楼门口的方向,唇角轻勾,他对保安颔首,“谢谢。”
保安也不胜荣幸般地笑着回应:“不客气,先生。”
说完,在血族离开没多久,保安一直僵站在原地。直到半分钟后,他才猛然回神般,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保安看到顾任,见他面色不佳,上前要扶,“顾先生?你怎么在这儿?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顾任疲惫地深深叹了口气,“刚好路过,我也没事,你好好工作吧。”
年轻的保安点点头,回了安保室。
顾任面色凝重地回到大楼,他走过拐角,甚至还没踩上阶梯,就看到了门旁站着的高挑男生。
南栖星举着全程录音的手机,眼眶泛红,嗓音嘶哑地质问:“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
“是不是你做的得太难吃了?”尤敛出声嘲讽。
“怎么可能?”
谢长生不认为是自己的厨艺有问题,但也确实想不出沅愫为什么只吃了口菜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担心少年身体不舒服,快步来到南栖星放门口,轻敲了敲门,“沅愫,你是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