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星河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夜空,国外的天空星星也很多,比榆城的要多,可是身边却没有现在陪他一起看星星的人。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江川脚步一顿,忽然停下来。
“星河……”
雾星河也停下来,一双眼睛直视着他,“江川,这么多年没见,你过得好吗?”
江川喉结上下滑动,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你呢?”
雾星河摇摇头,“不太好,我很想你,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为什么呢?
这个疑问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了。
然而现在真的见到了江川,他却忽然又有些问不出口,他生怕会得到一个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气氛一下变得沉默起来。
口袋里铃声震动,杨枫的大嗓门隔着电话响起,说临时来了两大桌十几个人,让他尽快回来看着,他得回后厨帮忙了。
电话被江川摁断,楼梯间重新陷入安静。
片刻,雾星河朝他伸手。
“钥匙。”
江川顿了下,将一直捏在手心的钥匙递给他,他看着雾星河平静的脸,很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法说出口。
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早点休息。”
然后转身离开了。
·
雾星河从记事起,家里就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他有爸爸,但是爸爸经常不在家,可能几个月才能见一次,他也从来没去过幼儿园。
以至于上小学之前,他一直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直到班里那些同学当面嘲笑他、奚落他,甚至联合起来孤立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雾家的私生子。
怪不得经常看不见爸爸。
哦对了,他甚至都不能叫那个人爸爸。
因为那个厉害的女人,曾经指着他鼻子说他是个见不得人的产物,没有资格喊雾清泽爸爸。
“你叫雾星河是吧?”
衣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用红色的指甲勾起他下巴,女人姿色平平,言语刻薄。
“果然是那个狐狸精的种,她还真是可笑,以为自己生个儿子,还随了雾姓,雾家就能认了她吗?”
雾星河掰开女人的手,沉默不语。
可是从小他的妈妈告诉他的却不是这样。
他比那个女人的儿子大了两岁,原本徐子舒才是父亲的结婚对象,他们才是雾家的人,是那对母子鸠占鹊巢。
大人们的纷争他听不懂,也不想去懂。
他只知道他不想呆在那个家。
然而徐子舒根本就不理会他,她请了各种家庭教师来教他,逼着他在那个陌生的爸爸面前,背诵那些他根本就不明白的文章,让他笑着去讨好自己的父亲。
他不想学,也不想去笑,然后就被母亲揪着耳朵骂。
他想,母亲应该是对他很失望的。
所以十二岁那年,她大概是终于忍不下去了,将他一个人扔到了榆城,从此不管不问。
榆城是个很小很陌生的城市,他不知道离雾家有多远,只知道他光是坐车来这里,都坐了好几个小时,从天亮坐到天黑。
榆城的房子也比家里的小,只有一个保姆陪着他。
起初他还能有一日三餐,有人接送着上下学。
到最后,就连半个月都见不了那个保姆一面,放学走路回家要花四十分钟。
幸好,他的书包里随时都放着自己的压岁钱,当初送他来榆城的那些人没有仔细检查,这才不至于让他活活饿死。
可是他好像离饿死也差不多了。
三中的那群黄毛,每天准时蹲在校门口堵他,后来他试图从后门逃走,也还是被堵个正着,十几个人围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学校里的老师根本不管,顶多就是带他去校医务室开点消炎药,出了校门,谁也管不到。
不过奇怪的是,有一次他偶然跑到街对面一家包子铺门前,那些追他的三中学生们莫名其妙就停了下来,居然一个都没追上来。
后来他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这样。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好歹能喘口气儿,便习惯了每天放学后在包子铺门口坐一会儿,等着天黑才回家。
因为天黑了之后,那些三中的人就该去网吧打游戏了。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家里的保姆应该是收了那个女人的钱,才整日不见人影,厨房和冰箱里干干净净,老鼠都懒得去光顾。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压岁钱也所剩无几。
他坐在包子铺门前,闻着肉包子的香味,肚子一阵一阵地叫。
其实鞋子里还藏着一枚硬币……
雾星河将那枚硬币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不行,这是明天的饭钱,今天花掉了,明天早饭就没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