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星河藏在肘弯的那道疤很深,凭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某种利器割出来的痕迹,手臂内侧那些不规则的疤痕,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但总会让他去想雾星河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这样对自己的身体。
绝望的时候。
正因如此,江川才深觉后怕。
他将雾星河洗干净放回床上后,一个人在浴室又呆了很久才出来,那一刻江川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要被抽干了。
可是进屋看见雾星河后,他又继续振作起来。
都过去了。
毕竟都过去了。
他们还得往前看,也只能往前看……
江川告诉自己,他是雾星河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他还得帮助雾星河恢复,他必须得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好了,自己拿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
江川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关了淋浴,转身拿了架子上的浴巾裹他身上,让他先擦。
雾星河脑袋上盖着浴巾,却没动弹,只是仰着头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江川叉腰看他,“干吗?说好今天自己擦的,你昨天可是点头同意的啊,不能耍赖。”
其实江川也不想让他动手,他直接擦完裹着人往床上一扔还省事儿,可是林医生说了,得让他多引导雾星河慢慢恢复日常行为能力。
她说以前雾星河犯病时,基本都是自己锁在屋里发呆,有人接近还会反感和加重病情,像这次这样黏着人不撒手的状况,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也没有这么多“娇气”的要喂要抱的依赖行为。
反倒像是这次身边终于有人陪着了,所以才变得任性起来,就像小孩子,只要大人在身边就忍不住撒娇。
有这样的行为,说明他对当前的环境还是很满意的,也觉得很安全,能让他感到放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同时也要注意,不能让他过分沉浸在其中。
久了,很容易陷入幻觉。
你得把他拉出来,回到现实。
江川叹了口气,“乖,今天自己擦,我待会儿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浴室里,两人又僵持了半分钟。
最后大概是见江川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雾星河轻轻哼了一下,拿着浴巾随便抹了两下水珠,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浴巾被砸进江川怀里,江川看着气哄哄离开的人,忍不住笑了笑,还能使小性子说明不是真生气。
回到卧室,江川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温热的风轻轻吹着他柔软的发丝,头发刚吹干就令人昏昏欲睡。
“先别睡,把药吃了再睡。”
江川晃晃他肩膀,让他把眼睛睁开。
雾星河困顿地望着他。
江川去客厅端了杯温水,将手里的药片塞他嘴里,然后看着雾星河喝水咽下去。
“好,很乖。”
喝完药,江川关了灯也上床睡觉。
空调风速调到了最小,两人盖着一床薄被。
雾星河后背紧贴着江川的胸膛,身前是男人交叉放在他肚子上的两条胳膊,大腿和小腿也互相挨着,温度从紧贴的身体上源源不断地传来,逐渐包裹住全身上下。
他舒服地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就平缓下来。
这几天睡得太多,江川这会儿倒是不困,他下巴放在雾星河的发顶,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屋内乱晃,手指摩挲着他饱满的指肚。
已经持续七八天了。
按照林医生的经验,雾星河病情结束应该就在这几天,再长的话,就不得不尝试某些其他手段了,那样不会太好受。
所以江川还是希望雾星河能尽快恢复过来。
“你是不是在惩罚我?”
江川吻了吻他洗过之后柔软清香的发顶,叹了口气,“生气我没有见你对不对?”
书桌的抽屉里,有两封纸张都已经泛黄的信,那是他从雾星河口中得知后,去他家里翻找出来的,就藏在他枕头下。
明知是假的还不愿意丢。
“……你找不到我的时候,肯定也像我现在这样很难过吧,不,应该更痛苦。” 江川叹息道。
我才经历了一周就这么难过,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所以你真的很坚强,你很厉害,当初那么难过都没有放弃自己,现在你也不会的。”
江川垂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亲了下他的侧脸,“对不对?”
“我好想你啊,醒过来好不好……”
黑夜里,轻飘飘的叹息声仿佛穿过耳膜,飘到了灵魂里,熟睡里的雾星河忽然皱了皱眉,随即又很快落下。
·
第二天清晨。
雾星河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他们住的三楼外面有一颗很大的合欢树,树梢正好对着他们窗户,每到春夏季节,就落满了各种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