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传来徐子舒吩咐管家的声音。
“看紧他,伤好前别让他踏出房门一步。”
“是,夫人。”
随后他就在那栋面积宽阔、装饰豪华的郊外独栋别墅里待了五年,期间除了几次偷跑之外,再也未曾踏出过别墅一步。
雾家有自己专属的私人医疗团队,负责他们一家三人的病。
雾清泽,雾星河和雾月明。
雾清泽自从双腿截肢,成了个行动不便的废人后,脾气便开始越发暴虐,变得性情多疑,整个人再无往日的英俊潇洒、温柔多情。
家里谁敢说错一句话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气极了还会动手打人,拿着拐杖见人就砸。
和疯子无异。
雾月明则是从小就身体孱弱,药不离手,再加上亲生母亲和大哥的意外去世,对彼时还在上小学的她打击过重,就此卧床不起,就连吃饭睡觉都困难。
后来身体恢复些能下床了,也是不能随意跑跳,做任何剧烈运动。
她是身体原因无法离开雾家,而雾星河则是被徐子舒关押在这里。
人关久了,哪儿还有正常的。
如今对外,徐子舒是雾家的话语代表人,对内,她是任劳任怨陪伴丈夫复建的妻子,和关爱儿子病情的母亲,以及温柔宽容关心年幼继女的继母。
她一人分饰多角。
游走在这个内地里早就七零八落的家庭关系网中。
·
刚回去那段时间。
雾星河从不会好好呆在房间里,他一找到机会就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往外跑,然后被管家派人捉回来。
要是长时间见不到徐子舒的人,他就发疯般砸东西,逼着她来见自己。
徐子舒很忙,但还是抽时间来见了他。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坐在窗台上,正打算往楼下跳的儿子,一巴掌扇到地上。
雾星河刚刚长好的嘴角,又一次裂开。
徐子舒:“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进去了,法院程序都已经走完了,你现在冲过去除了给所有人添麻烦之外,对谁都没好处!”
女人穿着正装,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回来。
“还是说你的腿不想要了,你要是觉得当个瘸子也挺好,那你就继续!”
没人会喜欢一个疯瘸子。
雾星河缓缓坐直身体,眼底闪着倔强的泪光,“……我不求别的,我不会乱说话了,我现在只想见他一面,妈妈,我想见他一面,随便说两句话都行,说完话我就回来好好治病,我什么都听你的,行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徐子舒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几口气。
在儿子往后的人生规划里,她绝对不会允许再出现榆城那几年的污点。
现在雾星河是雾家唯一的继承人,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打探他的消息。
可他这幅愚蠢的样子怎么能出现在人前!
“看来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了。”徐子舒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神情疲惫地蹲下身,怜爱地抚摸着儿子凌乱的发丝。
“儿子,妈妈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那个孩子不愿意见你,我向他提过两次探视,都被他拒绝了。”
雾星河如遭重击。
“……不可能……他不会的……江川他不会不想见我的,你一定是听错了……”
徐子舒心疼道:“儿子,妈妈一直不想说,就是怕你难过。”
她说起私家侦探查到的某些内容。
“你想想在那之前,你们为什么会吵架,出事之前他都已经躲着不想见你了,如今他又替你……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雾星河瞬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那天原本就是去酒吧找他道歉的,他们早就冷战了,江川连着五天都没有回家,如果不是他出事,江川很有可能会一直躲他。
他确实不会想见自己。
来自母亲的轻声慢语,如同圣母哄睡怀里婴儿的摇篮曲,让人意识沉迷。
“……那么年轻的孩子,原本可以有很光明的未来,可惜手上就那样沾染了血|腥,独独留下一位老人忍受孤独,所幸疗养院的护工说老人家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徐子舒叹气,“要是这一切变故没有发生就好了。”
雾星河脸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心底溢出来的愧疚和自责快要把他淹没。
“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儿子!”
徐子舒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脑袋,轻柔地把他放在自己怀里,“……都是那个死了的坏人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为此感到自责。”
母亲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他,在他即将崩溃的精神面前,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供依靠的臂弯。
少年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