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冻泉并不难找,不过身处在灵矿之中,灵力指向多少不准确,又恐碰上去打水的官兵,贾想与祝千龄二人只能亦步亦趋地缀在官兵身后。
官兵们窃窃私语,他们出身围镇,共情乡里,却因灵海微开被招,听命于朝廷,其中辛酸难以与人述说。
未及半刻钟,不冻泉便在寥寥雪原间出现了。
不冻泉,顾名思义,得了灵矿滋养,泉水常年不凝冰,水性清冽,兼之活水,灵力驻留适当。
贾想与祝千龄躲在石壁后,见官兵舀完水,抬头望天色,雨雪霏霏。
“等不及了。”一名官兵眯着眼。
“时也命也,这次不知是谁不交灵晶被送到哭洞里。”
“九死一生啊!”心肠最软的官兵塞上瓶塞,起身哀叹,“哭洞就是吃人洞,能出来已是万幸,走吧,走吧。”
一行人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无助感萦绕心间,但天色不待人,他们匆匆地原路返回。
这就便宜了贾想。
他用手盛起一捧泉水,灵力随着他的指引滑入灵脉间。
既然这些人在此毫不避讳地取纳灵泉,此处的检测符篆定然失效,贾想肆意地吸纳着灵力,体温逐渐回暖,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千龄,过来,饮下泉水。”
祝千龄蹲在他面前,却没伸手去掬泉水,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贾想,慢慢凑近。
眼前的人越靠越近,鼻尖与他的脸颊越拉越亲密。
贾想不动声色地蹙眉,觉得祝千龄被抹去色彩的双眸晦涩难懂,令他浑身不自在,想要把头别开。
哪料,祝千龄止住了动作,呼出一团模糊的白雾,被二人的对视晕染而开。
随后,他低头,唇珠触碰被手心传染了些许暖意的泉水。
慢慢的,浅浅的。
他探出舌尖。
掌心的触感似是被泉水麻痹了,直到祝千龄整张脸窝在他双掌之间,贾想才后知后觉地缓缓睁大双眼。
泉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方小坑。
祝千龄淡淡地扫了眼水坑,撩起眼睑,乌黑无质的双眸凝视着贾想。
小女孩的话与贾想的解释交织旋转,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们是夫妻哦。”
“你和这个哥哥是不是和白叔他们一样呀?”
祝千龄盯着贾想呆滞的脸,喉结有力滚动,将口中的泉水咽了下去。
咕咚——
贾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面前的祝千龄,难以置信。
他的手多脏啊!怎么会有人喜欢喝洗手水?
贾想反思自己,痛心疾首,决心给祝千龄科普一番。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尖锐声。
“姓白的,前面就是哭洞,你也不想自己和相好死无葬身之地吧!”
贾想拉过祝千龄,极速地空纸画符,隐去二人的身影。
只听那尖嗓子道——
“还不快说,刚刚什么人在你那儿!”
第44章
乍一听这道尖细的声线, 那张贼眉鼠眼的嘴脸便浮现在眼前,贾想不曾想,白乡明与莫得竟是被押送至此。
交不起押金的人就将之扫地出门, 送到矿场当免费劳动力, 不肯交出晶石的人便拉扯到哭洞中自生自灭。
而这些指示,大概率就是那个冒牌货顶着他的名讳招摇撞骗的。
起义军就是在围镇掀起了第一支反抗旗帜,依照围镇如今的情形,不排除有这位冒牌货在暗中运作。
闻人想死得更冤了。
荒废寺庙中卧地呻吟的伤残,矿场中穿梭的灰白身影, 朱红大门前被矮化的重重人影, 这些场景在白茫茫中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贾想攥紧拳头, 说不清楚心中那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贾想阐明身份,揭开冒牌货的虚伪做法,他能平众怒吗?
只怕是会被躲在暗处试图抹除他的势力揪住,陷入真正的九死一生罢。
贾想按下心口起伏的情绪,将手贴在胸口, 医包有些瘪,他回忆起白乡明对他的临行嘱咐, 有了判决。
当前还是离开围镇前往涅门最为重要,祝千龄还需行医针灸,兼之伴饮不冻泉水, 然而坐居官府的冒牌货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他在白乡明处诊断的行为在此处似是违纪的, 且已然暴露,再去医馆不现实。
若是,他能让白乡明暂时留在身侧, 居于矿场中为祝千龄针灸,又能轻易取得不冻泉水,岂不美哉?
贾想决心待那三人离去后,就把丢在哭洞中的白乡明与莫得捞出来。
灵矿落山,不冻泉傍山,再往前走去便是无垠雪原,旭阳东升,雪地铺上一层浓郁的橙红,看不出有一块区域可被称为哭洞。
贾想恐再耽搁下去会撞见来者,便拉过祝千龄,退回方才隐身的位置,借着雪岩遮挡探出半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