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发现不远处有一方堆起来的突兀点,贾想踉跄着跑向前,抖索着将祝千龄翻了出来。
祝千龄眉心紧蹙,痛苦与挣扎萦绕其间,贾想拨开埋在他胸口的积雪,才发觉祝千龄伤得尤其严重,血迹触目惊心。
贾想脸色煞白,焦急地拍了拍祝千龄的脸:“千龄?千龄?”
只见祝千龄眉心蹙得越发紧致,剧烈地咳嗽着,在云舟上吸入的灵潮雪粒沉淀在肺腑中,咳出的血沫冷得似冰。
灵潮袭境过后多伴生雪崩,山谷不宜久留,还需往高处前去。
贾想来不及犹豫,又恐使出灵力会引发灵潮余韵,只能伸出手将祝千龄背在身后,指尖抽丝剥茧地为之输送灵力,竭力止住内伤。
山谷宁静无声,只有贾想粗粝的喘息声,以及脚步下迟钝的落雪声,背心紧贴着祝千龄的胸膛,微弱的心跳声与贾想的呼吸声重叠,贾想的理智逐渐涣散,只知道麻木地往前走。
别人的修真文都是御剑飞仙,呼风唤雨,贾想穿的这本书动不动就不能使用灵力,四境限制数不胜数,他不知多久没有像如今这般狼狈。
祝千龄尚还搏动的心跳声成了他唯一的信念与支柱。
贾想还不想死。
他担惊受怕了六年,殚精竭虑了六年,不想随随便便地死在此处。
然后被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割断头颅,死后还要当牛做马地为萧敖开辟称王之路。
不能命绝于此。
【系统,出来。】
贾想已经鲜少去使用系统,系统更多时候只是沉寂在他脑海深处,充当一个摆件。
毕竟贾想并不看重感化值,系统除了播报感化值一无是处。
【别装死,滚出来。】生死迫近,贾想没工夫去好声好气地哄系统现身。
然而系统仍然没有回应。
【你家……】贾想话音一顿,【祝千龄命在旦夕,你再不出来帮忙,你就没工作了。】
这座山谷无边无垠,仿佛没有尽头,贾想身后落下的串串脚印很快被落雪掩埋。
然而你脑海中的系统依旧沉默。
疏忽间,背后的祝千龄颤抖了一下。
贾想一愣,旋即欣喜道:“千龄,你还好吗?怎么样?”
他本来还想问祝千龄是怎么挣脱陈乐行与萧敖的,还想问他在灵潮中做了什么,但此时此刻,贾想心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祝千龄伤势的担忧。
祝千龄没有回答,方才还轻弱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没关系,”贾想的鼻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忙安抚道,“不慌,待余潮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祝千龄双手轻轻地环紧了贾想的脖颈,脸颊贴着贾想的耳根,呼出一团断断续续的白雾。
一颗细小的雪落在腕骨上,灭了那一颗淡淡的痣。
贾想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祝千龄的体温竟变得如此滚烫,顿时心急如焚。
他埋头,企图甩动两条伤痕累累的脚,然而于事无补。
恰在此时,祝千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将唇贴在贾想的耳垂上,唇瓣开合间,悄无声息地含住半边软肉。
耳垂上传来一阵炽热,贾想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实在是太冷了,一旦有温热的来源,他都觉得灼人。
“闻人想……”祝千龄呢喃着。
空空寂寂。
呢喃如影随行,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贾想的五感,刹那间,贾想的全世界只剩下祝千龄的声音。
贾想低声训斥,却更像是纵容:“没大没小。”
祝千龄闷闷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传达到贾想的脊椎中,顺着骨骼牵动了心脏,它似乎随之跃动了一下,仿若要跳出贾想的嗓子眼。
“闻人想,放下我吧……”
耳后,一声清浅的叹息。
贾想横眉:“闭嘴。”
“放过我吧,闻人想……”祝千龄闭上眼,手指攥紧了贾想的衣领,凝结的白霜破碎,沾染指尖。
祝千龄的声线难掩虚弱,语气分外坚定:“你会死的,你应该离开我……”
回到北川后的一切都不按照预期进行,此番坠地更是元气大伤,贾想本满心窝的闷气,却被祝千龄的伤势惊得沉落深处,听君一席话,火气瞬间以燎原之势急匆匆地窜到贾想的脑门。
“谁和你说了什么?”贾想忍着怒意,刻意放柔了音,“谁和你说的这些晦气话?”
耳畔的呼吸骤然变得深重,在白茫茫中织起一场小小的暴风雪,在贾想耳中狂暴呼啸。
祝千龄身躯颤抖着,光是说话就要尽了全身的力气。
“闻人想,我见过太多次了,”他睁开眼,红瞳黯淡无光,空洞地盯着前方,“太多次了,我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