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挥开挡在眼前的萤火,跟上大巫的步伐。
混沌逐渐变得清透,贾想似乎能听见四壁传来的鼓动声,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呼吸的器脏内部。
萤火慢慢汇聚在一起,光亮一点点刺开壁垒。
一圈银亮的光圈突兀地刺破黑暗。
光亮染上贾想的五官,他这才有了这片鸿蒙恍若无垠宇宙的概念。
大巫指着光圈:“我们从其中探查天的旨意。”
“在二十年前,天传来旨意,”大巫背着万千荧光,眼神复杂地看向贾想,“随后,北川的继承人降世了。”
“十四年前,天传来圣音,祝州主的孩子降世了,天生红瞳,生母亡役。”
“最近的一次,是一个月前。”
心跳如惊雷,络绎不绝地刺激着贾想的耳膜,他干涩地清了清嗓,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被震了三震。
“所以……”他听见自己微微扭曲的声音,“这与我与祝千龄,有什么关联吗?”
大巫凝重地盯着贾想。
长久的寂静中,荧光翩翩起舞,在贾想耳畔弹起轻快的叮铃声。
大巫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
他语重心长道:“天说,你与祝千龄不可在一起。”
贾想心中做了许多打算,也许大巫会说出让他和祝千龄两人死死绑定的劝言,或者是顺应原著里祝千龄堪称万人嫌的命格,让他看守监管祝千龄。
若是这般,贾想会拿出与系统叫板的气势,严词拒绝。
哪里料到,大巫竟是让他与祝千龄分开?
不愉的心气铺天盖地地升腾而起,笼罩了贾想整片心田。
贾想讥笑:“天若有情天亦老。”
大巫温言劝导:“我记得最初你与祝千龄之间有血印绑定,如今已然解除,没有理由再在一起。”
说到血印,贾想便来气,他下意识地抚上喉结,后知后觉意识到血印已经被金蚊子吃去了。
“敢问血印可是您教导千龄的?”
“是也。”
贾想恢复成在人前凹气质的冰山脸,语气中冰渣的含量直线上升。
“哦,既然如此,您可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印子会留在我身上?”
大巫罕见地卡顿片刻,又绕开了话题:“公子,您应听从天的旨……”
“凭什么?”
大巫惊愕地看向贾想。
贾想面容肃穆:“那我要把祝千龄交给谁?”
交给陈乐行?
一个把祝千龄随意丢在院府中,企图掩人耳目坐享其成的穿越者。
交给萧敖?
一个身份特殊,与祝千龄接触像是与死期相亲的穿越者。
交给雷青?
一个只把祝千龄当物件达到目的的穿越者。
“你说,我要把祝千龄交给谁?”贾想的语气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大巫似乎没有料到贾想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激进,颇有些难言。
他干巴巴道:“您可知,此子并非表面上那般无害。”
“我知道。”贾想冷哼一声。
祝千龄藏得再如何深,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的身子骨发育得不如同龄人,对外界保持戒心的同时,也会显露出一丝对外界的渴望与好奇。
贾想何尝不知祝千龄态度转化的生硬之处?
只是,就那么把祝千龄丢下,他也太不是人了。
作为抚养者,既然能为孩子挡开一些力所能及的麻烦,何尝不去做呢?
那些在成人眼中只是芝麻点大小的麻烦,却能够将孩子的心智逼到崩溃。
贾想不是被祝千龄伪装出的眼泪打动的,他也从未想过要去感化祝千龄。
他只是做了他能做的事情。
大巫见贾想不为所动,担忧地凝视着他,好像看见了贾想身上那个不可预测的未来。
他企图劝说。
唇张张合合,话语像未尽的谜语。
祝千龄不悦地撇开肩膀,耳中自动过滤陈乐行对他虚情假意的嘱咐。
“千龄,”陈乐行见感化值仍然不为所动,回想起公子想的态度,忧虑徒然增生,“公子想时常抛头露面,你留在他身边不安全,待到血印消除,我给你重新找个下家吧!”
祝千龄冷笑:“当初把我丢在北川质子府,为何不像现在这样与我商量?”
陈乐行被怼得一噎,还想再劝说,却被祝千龄甩开了手。
“千龄,公子想此人性情古怪,”陈乐行深吸一口气,“他因血咒对你良善,不代表能一直如此。”
祝千龄垂在身侧的手握拳。
贾想本便是良善之人。
但祝千龄不得不承认,陈乐行的最后一句话正中他的心坎。
血咒已除,贾想会留下他吗?
时至今日,祝千龄终于正视了一个从始至终被他否认的事实——不是欲擒故纵,不是按兵不动,贾想他压根没有感化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