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站在雾气中,盯着这一队人——陈乐行时不时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青年,青年只是将注意力凝聚在自己怀中的孩子。而跑去捡起寻魂盏的咎语山敛起大大咧咧的气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
见状,贾想心中警惕,雾气在他眼前聚拢,再次揭开,吊脚楼林立在侧。
两个踢球的小女孩嬉戏般地跑向营神的队伍,一个小女孩回头朝着贾想他们眯着眼笑,眼角的痣楚楚可爱。
贾想终于意识到了相悖之处——那名老者说道赖疙自百年前发生的某事起再无新生儿。
那这两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孩子头上的发绳红艳如火。
火光冲天。
男男女女手舞足蹈,卜罗捧着一块深棕色的灵芝,灵芝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人头,恰是宓娥娘娘。
卜罗将其放在火架上的锅里,灵芝在锅里支离破碎地剥开,滚成一颗颗圆润的肉球,白里透红,诡异至极。
而他自己接过卜罗手中的汤,晦涩不明地看了眼祝千龄,闭眼,一饮而下。
而其余人见状,也一个个饮下菌汤——贾想蓦然愣住了。
为了示意菌汤无害,卜罗先行示范饮下一口,随后贾想与萧敖几乎是同时间饮下菌汤,随后是咎语山、陈乐行、隗嘉,最后是车禾。
顺序对上了。
幻境中同行的消失顺序,竟与此地饮汤顺序一一对上了。
一个荒谬的结论在贾想心中成型。
假设每一场幻境的主人是那位消失的同行,那么在幻境中时灵时不灵的系统,是否与其主有关?
那为何咎语山的幻境中没有系统的存在,而萧敖的幻境中却有系统的回声?
贾想抿唇,走近银发青年的身边,只见怀中的祝千龄饮下菌汤后,施施然地睁开了眼。
赤红的瞳孔比火光还要炽热。
珠红色的色泽水漫赖疙,一团轰天巨火在贾想眼前炸开。
他耳边似乎响起了金蚊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一晃头,只见银发青年左手拖着陈乐行,右手拖着萧敖,咎语山拿着弯刀在前砍走扑面而来的金蚊子,嘴巴开合,似乎在痛骂。
宓娥娘娘在神龛上频频含笑,慈爱地看着拖家带口的咎语山和贾想,如砂砾散开,露出了那一方血红的阵法。
萧敖激动地指着阵法,他赤红着眼,喊了一句什么。
贾想跟着记忆中的自己踏入阵法中,火烧四壁的吊脚楼扭曲成了一座挂满青蔓的山道,山道间,一支熟悉的营神队伍晃晃悠悠地走入山穴中。
卜罗在队前舞动如过境飓风,男女神色恍惚地敲锣打鼓,半睁的眼眶中,眼黑挤走了眼白,空若无神。
老者守在神架边,口中念念有词。
贾想认出来他在唱着歌谣,还想凑近瞧,却被神龛上端坐的人吓出了魂。
神架上,赫然坐着祝千龄。
他睁着眼,暗红的瞳孔没有焦距,一摇一晃地盯着虚空。
贾想心中惊颤。
队伍浩浩汤汤,死气沉沉。
拐进溶洞,宓娥娘娘的神像镶嵌在山岩中,含笑地俯视着自己的信徒。
老者将祝千龄放置在棺中,手握尖刃,在祝千龄的脖颈处划开,血液缓缓从伤口渗出。
虽然知晓这是发生过的事情,贾想仍感到怒不可遏,他想要挥开老者握刀的手,奈何他只是局外人,并非梦中客。
恰在此时,两把双刀从山壁中投掷了出来,陈乐行衣角纷飞,携着隗嘉与车禾二人从隐蔽处现身,咎语山则劈着弯刀,抱走了祝千龄。
老者错愕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四人,随后目标明确地去抢祝千龄,其执着之深,被大刀捅穿肺腑时,仍连滚带爬地想要去够。
一场酣畅淋漓的混战。
在这场人数悬殊但战力不明的战场中,贾想看见自己与萧敖鬼鬼祟祟地躲到宓娥娘娘身后。
贾想收回眼神,想要一探究竟,只见宓娥背后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篆,而自己和萧敖两人默契地拧出些许灵力。
轰然炸声,整座溶洞震了三震,宓娥娘娘如山倾倒。
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贾想却在原地愣住了。
他瞠目结舌,宓娥娘娘的石像中,皑皑白骨堆积成山,最大的头骨还不如他半张巴掌大小。显然,这些白骨生前还在襁褓中,便丧命于此。
白骨之下闪烁着荧荧绿光,汁水流淌,一朵一朵肥胖的太岁从中探出,有的比贾想还要高大,有的也不过巴掌大小。
粉白色泽,深紫经络。
太岁生机盎然地呼吸着,像一颗颗被剜出的鲜红心脏,连着血脉鼓动着生命的声响。
一颗硕大的太岁中,躺着一具躯体,萧敖震惊地喊道——
莫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