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不动声色地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禾大手张开,抹了一把脸。
“哎,都赖我!”车禾娓娓道来,“山洞崩摧,离开洞口后,我就遭到了鬼婴的袭击,我又无灵力伴身,迷迷糊糊就被控制了。”
说罢,车禾偷偷地瞄了眼贾想,见对方神情恍惚,柔声道:“闻人公子,我知此事不赖你,谁人知道,喝了除煞礼上面熬的那口菌汤,会断失与外界灵力交纳的媒介,闻人公子不必自责。”
好家伙,还是自己带头喝那碗处处都显得诡异的菌汤吗?贾想瞪大双眼。
“公子辛劳,”车禾蹙眉,眼神饱含歉意,“自己都不顾,先把仙童送走,独身落入洞府中——是我之前对公子有偏见了。”
贾想头脑风暴,将事情原委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贾想更是在那一场地动山摇中舍己为人,把自己落在了封闭的山洞中。
那现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为何车禾不提及其他人?
就像没有萧敖的时候无人在意,咎语山失踪时大家也忘了这号人,陈乐行消失后也没人提及。
贾想:“离开后,你怎么在这儿了?”
闻言,车禾还在悲悯的脸忽然一僵。
他双眸放空,坐在原地思索片刻,而后茫然地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车禾似是陷入了梦魇,他跪趴在地,双手抱头,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虚空。
“我……怎么会在这儿呢?”
贾想站起身,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车禾喃喃自语:“我似乎是……看到了景阳?”
“景阳……景阳在哪儿呢?”车禾微张着嘴,四处张望着。
呢喃几句后,车禾身体一颤,他猛地扑到巨树根下,扒拉着那一层厚实的青苔。
“公子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车禾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很明显不对劲。
回想到卜罗对老者的禀告中,有一则信息,是他们七人中有一人被金蚊子吞食。
思及此处,贾想心中无端发得慌,他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绕到了车禾身前。
只见车禾疯疯癫癫地挖着青苔,绿色的汁水溅满了他半张脸,眼白被血丝攀延覆盖。
车禾双手一顿。
他颤抖着唇,从汁水里,捧出一颗头颅。
头发湿答答地凝成一股,青绿汁水顺着纹路滴落。
“寻魂盏没有错,”车禾嗓音带着哭调,他轻轻地擦拭着头颅,“它一直在一个地方徘徊……”
“在我们迷失前,景阳就在我们的脚底下,苦苦求生着呐——”
车禾绝望地哭嚎起来,抱着友人的头颅,蜷缩成一团。
贾想心中疑窦丛生。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巨树跟前,太岁变得更加兴奋,恨不得从母体身上跳下。
贾想想起了那首歌谣。
他回忆着旋律,口中不由自主地轻轻唱起:“月光光,月光光,伶仃客遇陌路郎。”
太岁们呼吸一滞。
满树的寂静下,树根底部有一方鼓起的木瘤,正浅浅翕张着,像一颗即将终止生命的心脏。
贾想弯腰,扎开木瘤,乳白色的汁水从中溢出,太岁们在枝干上剧烈地挣扎起来。
“道曲曲,长悸悸,阿郎棺中把笑扬。”
贾想将手深入其中,触碰到了一团湿发,他将其用力地托起。
“天惶惶,地惶惶——”
罡风四起,车禾的泣声早已远去。
转而取代的,是老者的喃喃自语。
他呢喃:“新的预言……”
贾想端详手中的头颅。
“南柯噫语入梦去——”
半悲半喜的面容,与宓娥娘娘相似的眉目,在红色的火中跃动。
贾想捧着卜罗的头颅,释然地笑了出来。
他抬起头,天色不知何时暗沉如铁,树女面带笑意,俯视着贾想。
她双眼勾起,眼角痣欲语还休,似半遮半掩的宝盒,引人深陷其中。
贾想瞌眼。
入梦去。
第20章
雾色朦胧。
贾想漫步林间,万物被蒙上一片灰调的图层,他看见自己站在盘根错觉的树干间,举着寻魂盏,幽蓝的光格外慷慨地洒在他的五官上,映出略显焦急的眉目。
身后掩天的巨树环着银发青年,与树干融为一体的女人嘴角微动。
他朝着灰色走去。
贾想跟了上去。
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过于惊心动魄,贾想原以为这一路上将会是声情并茂的,但一切像是被剪去声音的木偶剧,所有角色都在以僵硬定格的姿容,演绎着一路的奇遇。
银发青年一手挥动灵力,一手夹持符篆,利落地击倒络绎不绝的金蚊子。
看到蜷缩呓语的祝千龄时,青年的神情难藏惊愕,他抄起魔怔的反派,狼狈地躲着金蚊子的攻击,被忽然出现的陈乐行等人拉扯过去,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