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奋力地支起上半身,精准定位到贾想的位置。
求生欲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方才祝千龄还在静待死亡的降临,如今他的肺腑被雪尘填充地严严实实,反倒是生出了一股无由的力量,瞬间烧过他的每一条血管。
于是他爆发性地一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祝千龄紧紧抱住了贾想的大氅,又伸出手,攥住大氅里的袖口。
做完这一切后,他整个人彻底脱力,瘫倒在地。
祝千龄的脸躺在一片毛茸茸中,沾染了香味的暖意托住了他,他才意识到他把贾想的大氅扯掉了。
“贱种!”管事被吓得五官乱飞,上前就要扯开祝千龄。
奈何祝千龄倔得很,那只手钳住贾想的袖子,死死不动。
兵荒马乱中,他再次对上了贾想的双眼,并没有捕捉到他意想当然的欣喜,而是货真价实的惊诧与不解。
怎么回事?祝千龄惊愕地想。
为什么这人和其他穿越者不一样?
【啊呀,这要怎么办?】
贾想的声音仍然是轻飘飘的。
【怎么赖上我了?原主和祝千龄认识?】
祝千龄的指节被人掰开了两根,身后有无数双手,在争先恐后地吞噬着他的生气。
“松手啊小野种!”
“他吃什么力气这么大!”
“拿刀来!砍了……”
“不必。”贾想截断话头。
他举起半只手,转过头,抽出随身侍从的剑。
利器的破空声有如一道惊雷,狠厉地在祝千龄脑海中劈出一条裂缝。
祝千龄瞳孔骤缩。
半片袖口重逾千斤,坠得他手腕生疼。
祝千龄失神地注视着手中的碎布,身下枕着的大氅被抽走,他觉得嗓子里好像哽着什么硬物,让他忘记了怎么发声。
“我……”
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急匆匆地响起:“公子,属下来迟,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贾想寻声看去,来者身着蓝袍,剑穗上歪歪扭扭的黄色编织小人让他忍俊不禁。
旋即,他又想起原主的人设,硬生生把那道笑意拐成冷笑:“来得正好。”
贾想暗自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把祝千龄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别人了。
第2章
来者二话不说,摁住祝千龄的脑袋,齐齐跪在贾想面前,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祝千龄身上瞟。
这番景象,贾想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他颇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二人。
男子的手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桎梏着祝千龄,似乎有意避开祝千龄头上的伤口,因此祝千龄在他掌下还能做出轻微的挣扎,二者互动中透着一股诡异的熟稔。
贾想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二人,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府兵是仞州派来监视他的修者,以他的身份,若是发现祝千龄,定然二话不说把人拴在身边守着,哪儿还有贾想碰面的份儿?
除非,此人是刻意为之,将祝千龄留在他府中的。
那又是有何缘由?
祝千龄的原生身份特殊,陈乐行的穿越者身份同样弊大于利,显然——这位剑穗挂着不死人图腾的同行兄是拿他当挡箭牌,坐收渔翁之利。
想通底细,贾想讥笑道:“我瞧,陈仙长与这来历不明的乞儿似乎关系匪浅呢?”
“乐行不敢。”
嘴上说是不敢,但陈乐行却不见半点畏惧。
见状,贾想彻底料定,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细细想来,祝千龄作为能够让人返回现代的香饽饽,穿越者们应当趋之若鹜才是,按道理不可能混到这么差劲。
这祝千龄定然是留不得的了。
贾想森森冷笑道:“陈仙长乃是玉桓长老的得意弟子,居然还有不敢做的事儿?”
话音刚落,陈乐行还没做出回应,贾想身边的人便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匍匐在地,如临大敌。
众人中,唯有捧着大氅的侍女直着身板跪地,头用力地埋在胸前,露出的后颈早已冷汗涔涔。
陈乐行哪曾见过这种场景,他当机立断,改为双膝跪地,单手把祝千龄的头按得更低了。
无人敢抬头去看贾想的神情,便也无人知晓,在他们毫无预兆跪地的那一瞬间,贾想也被吓了一跳,险些失言。
跪地的侍从无一不在瑟瑟发抖,惟恐主子一个号令,他们全部脑袋搬家。
贾想神色复杂地扫视着众人,心中嘀咕着原主到底是有多缺德,却无意间撞上祝千龄的眼神。
趁着陈乐行改跪拜礼的空档,祝千龄从他手下挪开了半边脑袋,以至于被侧着头摁下,露出的半边眼睛自始至终死死地瞪着贾想,将他方才失色的丑态一览无余。
红色的瞳孔在雪色中异常惹眼。
贾想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