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熟,窗外骤然一声闷响,把贾想惊醒,他揉了揉额角,心下不安驱使贾想去一探究竟。
望过窗,就见祝千龄跌落在走廊,头磕在柱子上,半边身子埋在雪里,一动不动了。
这一幕把贾想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脚跨过窗棂,想要扶起祝千龄,熟料自己脚一滑,扑在了祝千龄身上,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在新生的雪地里翻了几个滚。
彼时,懵懵的祝千龄俯趴在贾想身上,贾想整个人也在状况之外,躺在雪地中,那点睡意全都灰飞烟灭了。
沉默半晌,祝千龄倏地笑了出来,露出脸颊浅浅的酒窝,少年气十足。
贾想看着祝千龄的笑,起床气也消散了,竟也傻兮兮地随着祝千龄笑了起来。
后来,他们才知晓这一座走廊常年不得修葺,屋檐漏了角,雪飘落而进,湿了一块地。
于是,贾想气急败坏地在湿地旁的柱子上划了一道痕。
不曾想,此地也有这道特别的划痕。
祝千龄为了复刻北川质子府,煞费苦心,连这点小痕迹都添置了上去。
不知为何,贾想的心情忽然明亮了起来,去见祝千龄的路上,他步子格外地轻快,心底浮起一段旋律,忘了是什么时候记下来的了。
真奇怪。
贾想微笑着,绕开走廊,悠悠走入梅花林,想着念着云止殿,恨不得下一刻就能见着祝千龄。
他很高兴,像幼时学校集体朗诵的句子一样,“对未来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希望”,贾想这般莫名其妙地想着,心脏在胸腔里胡乱撞着。
一会儿见着祝千龄,要帮他上药,上完药,贾想要与祝千龄郑重地表达他的决心,不过是从义父子的身份转换为爱侣。
前者是一辈子的关系,后者是一辈子的联系,都是一辈子,能有什么区别呢?
祝千龄会高兴吗?贾想拨开梅花枝条,红梅长得太艳了,朵朵灼眼,香味沁心,他起了闲情雅致,高兴地折下几条梅花,想要送给祝千龄。
“什么人!怎么能擅自折梅?”有一道娇俏的女声呵斥道。
贾想一愣,回首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来者震惊地盯着贾想,好半晌,她直挺的肩陡然滑了下去,花容凄凄,哀声地唤了贾想一声。
“殿下!”
来者正是林花。
两年不见,她瘦了很多,身上衣裳甚是华丽,但林花早早谢了春红,撑不起一身锦绣繁华。
“殿下……”她喊着喊着,整个人扑向贾想,哭哭啼啼地俯身跪下。
又见故人,贾想心中百感交集,便也有无边欣慰。
祝千龄并非原著中那般无情无义,待他好的旧人都被照料得好好的,不曾苛待半分。
贾想扶起林花,温声道:“多大人了,怎么这般不稳重,岁安长得都比你沉稳了。”
哪知,提及祝千龄,林花本还悲痛的情绪瞬间转为滔天惊雷,她横眉直竖,站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贾想。
注意到林花对祝千龄的态度很是怪异,贾想心中那份沸腾欣喜仿佛被浇了一壶冷水,冒出的泡泡逐渐隐没。
他蹙着眉:“怎么了?”
林花犹豫片刻,最终抬起头,咬着牙,恨恨道:“殿下,是祝千龄那厮把您关在此处吗?”
她对祝千龄的敌意实在是太浓重了,贾想彻底心凉如水,手中抱着的梅花莫名沉重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林花不依不饶地问:“殿下,那混账可有亏待您?您……”
絮絮叨叨的话音一顿,林花目不转睛地盯着贾想裸露的脖颈,如瀑的银丝下,那几点嫣红分外惹眼。
林花勃然大怒,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管主子还在眼前,就破口大骂祝千龄。
“畜牲!竟对义父下手!什么畜牲!”林花气得眼含泪珠。
贾想不喜欢听见别人这般评价祝千龄,哪怕是亲近之人,下意识就想要让林花停下,哪料林花下一句话让她愣在原地。
只听她呜咽了起来,怒音不减:“对春半那般狠心也便算了,居然对殿下出手,祝千龄就是个小白眼狼!”
春半。
贾想对她的感官很复杂。
春半是他最忠心的下属不假,可春半效忠的是北川闻人王室,变相效忠最大的话事人闻人曲。
她背叛贾想无可厚非,但春半每一步都放了水,无论是灵潮,无论是被做了手脚的云舟,或是最后那横砍一枪。
平心而论,站在春半的立场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冒死救贾想,但贾想膈应。
作为主子,膈应她若有似无的背叛。
可贾想算是欠了春半一条命,若非春半刻意放水,贾想估计就死在灵潮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