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龄似是与起义军达成了协议,或是控制了闻人王室,他甚至私下启动了王室林园,在冰天雪地中,堆砌起一座江南风水。
庭院堆玉,灯花夜昏。
贾想只需一眼,便认出这座亭台楼阁,复刻了仞州的北川质子府。
他不知该作如何感想,就在迷迷糊糊中,被祝千龄塞进主殿,侍从侍女如鱼龙贯入,却没人同贾想说话。
贾想什么都干不了,他被祝千龄变相囚禁了起来,对方却像是供祖宗一样,把贾想置之高台。
他只能继续以前奢靡无度的生活,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有时能睡一整天不起床,一睁眼不到半刻钟又觉得困。
诚然,如果这种生活丢给前世的贾想享受,他会无比兴奋,四肢并用地爬上床,睡个三天三夜,不醒不休。
前生的贾想太缺觉了。
可现在并不缺。
祝千龄不愿在他清醒时现身,咎语山的死如同一根刺,扎在二人中间,即便咎语山自甘赴死,即便西沙封印早在二十二年前就恍如虚设。
可祝千龄他介意。
他非常非常介意。
贾想清楚,祝千龄外表冷硬,对谁都不近人情,可谁真心待他好,他都记在心底。
只有有一分真心,其余九分都是假的,祝千龄也接受。
咎语山便是如此,这位在仞州时对他多有照拂的长辈,凄惨地死在高层的算计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西沙。
这个不讲公理的世界,谁的死亡都无法去改变本质,高层只会挥刀霍霍向低层。
咎语山只是亏在低了仞州一等。
没有祝千龄,咎语山也会死,他只是一个吸引仇恨的靶子,这个靶子谁都能做。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贾想会介意,不知什么缘由,祝千龄只是在带走贾想时硬气了三分,而后那点勇气便灰飞烟灭。
贾想曾思考过,祝千龄大抵是恨他的。
这点恨让祝千龄有了将他带走的作为,可这点恨实在太脆弱,祝千龄消不去对贾想的怨恨,又与曾经的温情过意不去。
许是如此,这份纠结的感情被祝千龄扭曲成了爱,这是错误的。
贾想想定头,意欲与祝千龄沟通,可祝千龄只是一昧地回避。
拧巴小孩。
而今终于被他逮到了,贾想可不会轻易放过祝千龄。
祝千龄似乎只是闲了,问了一句,得到这一句回复,转身就要走。
忽然,一只手穿过重重屏障,抓住他的手腕。
“岁安,”贾想放柔了语气,他顿了顿,斟酌片刻,“好久没有与你独处了。”
祝千龄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这般,搞得不是祝千龄囚禁他,反而是贾想囚禁祝千龄似的。
贾想实在不会与人谈判,作为一名从早到晚泡书海里的单机玩家,把祝千龄抚养长大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心血。
当初贾想还在和萧敖炫耀孩子没有叛逆期,使他非常舒坦。
熟料,孩子的叛逆期姗姗来迟,蓄势凶猛。
贾想咳了一声,轻声道:“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祝千龄不作答,二人僵持了稍许,祝千龄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一手拂开纱幔,露出一张贾想日思夜想的面容。
祝千龄双眸不愿直视贾想,闪躲着,嘴角下垂,闷闷不乐的模样,倒是惹得人一心怜爱。
旋即,贾想一愣。
对祝千龄产生怜爱之情,似是变成了贾想的本能,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梦中的那个吻还在追着他。
贾想只觉得自己手中握着一根灼热的铁棍,烫得他不知所措,或许是北川太冷了,哪怕是火海,他也不愿意放开。
就在他牵引之下,祝千龄被贾想扯到床沿,贾想细细打量着他,朴素黑衣,头发简单挽起,不似这座宫殿的主人。
贾想拍了拍祝千龄肩膀上落的霜。
“两年来,受了很多委屈吧?”
贾想感知着手中对方坚硬的骨骼,祝千龄瘦得太惊人了,虽不至于瘦脱相,可教人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从内到外的疲惫。
太累了。
闻言,祝千龄的肩瞬间垮了下来,他撇过头,不愿去看贾想。
“岁安,”贾想玄之又玄地说道,“你看看我,好吗?”
这句话似与梦中人的话语重叠,教贾想恍惚了一瞬。
祝千龄遮遮掩掩,不肯看他,贾想跟他较上了劲儿,捏住祝千龄的下巴,温和却不失强硬。
终于撞入这双红瞳。
红瞳不似两年前的模样,颜色变得更为深邃,只消一眼,贾想便感到心惊胆战。
祝千龄咬着下唇,眼神闪烁。
贾想捏着下巴的手一松,双手开掌捧住祝千龄的脸,强迫祝千龄与之直视。
祝千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得不与贾想四目相对,眼珠转何方,哪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