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你想清楚,北川、南海、东岛,这次是西沙,若是魔窟封印不被解除,咎语山不会死,黎民百姓亦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敖盯着贾想的双眸,一字一顿道:“你不能再包庇下去了,他是BOSS,是反派,他活得甚至比你我还长久,收收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一阵无言缄默。
风在神殿中穿梭,长柱上的蓝火只余下点点灼痕,家家户户的祷告声被白光吞没,连镇守在四方的侍从亦不知神殿内发生的闹剧。
深蓝漩涡一张一合,在神殿中浅浅呼吸着。
不知过了几时几刻,贾想慢慢的、重重的、不知所想的,点了点头。
方才的沉寂太过沉重,压得祝踏歌都有些沉闷,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的咎语山往前撑去。
然而贾想却没有把云雀送出,反将祝千龄摁在怀中,没有一丝缝隙。
“如果我将岁安送出去,你便要将我和萧敖就地处决了吧?”贾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本来见贾想回护的动作,萧敖还气打不过一处来,哪料贾想一句话再次把他砸懵了。
诚然,这是他这辈子脑筋打结最严重的一次,二人的思路他一条都跟不上。
贾想冷然:“你还怪好心的,让我逃离此诡境,你的良心总是这么虚伪。”
那条布料,让贾想对所有人起疑心是真,让他逃离是假,祝踏歌吃准了贾想性子,设了埋伏。
若是没有那份布料,贾想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其他选择。
祝踏歌摇了摇头:“怎么能算虚伪?吾已经让你逃了,可你还是来到了神殿,吾已经尽力了。”
“这次诡境的圆月祭典是失败的,对吧?”贾想瞥了眼漩涡,“能成为祭司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白医师将其子随意顶替了月衣,不合常理,倒反天罡,这场圆月祭典注定失败。”
至于圆月祭典失败的代价是什么,神殿外万籁俱寂,已然说明了一切。
咎语山如此憎恨魔窟,对魔窟相关的所有恨不得赶尽杀绝,大抵是神殿外已然无活人存在了。
“你想隐瞒什么?祝踏歌?”贾想隐约触及了真相,“北川的封印自多年前就被破坏了,不止北川,西沙封印亦是如此,对吗?”
祝踏歌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眉眼被阴霾遮住,乍一看与祝千龄更为相似,可惜这一点在贾想眼中不断放大,越是激发了贾想胸腔中的蓬勃怒火。
“所以你设计杀害了咎语山,现在又要解决我和萧敖,想必莫尔纳也是凶多吉少了。”
贾想歪头:“可你为何要保住祝千龄?”
有一瞬间,祝踏歌露出了一个恼羞成怒的神情,然而他身居高位多年,早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小伙子,他很快稳住面容,对贾想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
“这应该是你再清楚不过的事情,阿辞。”祝踏歌的声线一如既往地油腻,听得贾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仅如此,他继承了有始有终的良好传统,祝踏歌再次举了举臂弯中的咎语山,她毫无生气的脸从发丝中隐隐显露,发尾上编织的珠宝叮当作响。
祝踏歌的指尖微微收紧,仿佛随时会松开,让那具残破的躯体坠入那旋转着、呼吸着的深蓝巨口。
“把祝千龄给吾。”祝踏歌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不然吾就把咎语山丢进魔窟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敖的眼睛死死盯着咎语山,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猛地转向贾想,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哀求与催促,无声地呐喊:换!快换啊!
贾想能感觉到掌心那团小小的、温热的生命在不安地蠕动。
云雀的翅膀微微颤抖,指腹传来细微的搔刮感。
祝千龄……他精心养育的孩子,就要交给眼前这个亲手导演了悲剧、满口谎言、似乎对祝千龄另有所图的父亲?
交出去,咎语山的尸身或许能保全,萧敖的执念能得到些许慰藉。可然后呢?祝踏歌会遵守诺言放过他和萧敖?
前所有混乱的思绪在贾想脑中翻腾、碰撞,最终被一个更清晰、更迫在眉睫的认知压下——交出祝千龄,只是让他们死得更快、更无价值。
贾想瞥了眼漩涡墨点。
魔窟是什么,他倒挺想去一探究竟的。
一个人未免寂寞,和祝踏歌一起说不定会非常愉悦。
“承蒙州主厚爱,”贾想轻笑,“成交。”
闻言,萧敖如释重负,又如鲠在喉。
祝踏歌微笑:“识时务……”
一声凄厉尖锐到破音的鸟鸣。
那团一直安静蜷缩在贾想怀中的云雀,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道夹杂着微弱红光的魔息猛地炸开,贾想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胸口炸开,震得他手臂发麻,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