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心肝,你要不看看你家小孩怎么样了吧?”咎语山不嫌事大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不管身后萧敖的死活。
贾想垂首,怀中刚刚破壳的神像顷刻间遭到灭顶之灾,半边身子都粉碎成末。
他银白的眼睫颤抖着,朝着贾想微微一笑:“殿下……”
“您看我这个模样,是不是更像你一些?”他蹭了蹭贾想的掌心,“我梦寐以求过,若是能与殿下融为一体便好了。”
一旁的祝千龄青筋暴起,捂住神像的嘴:“给我闭嘴。”
看上去,半点不担忧神像破灭后的危险处境。
神像的脸与祝千龄如出一辙,这等半身残缺的模样,贾想光是看一眼,心跳便要截止了。
贾想难以形容,在弯刀朝他袭来时,神像推开他,长刀没入神像体内,自伤口处濒裂出条条细纹。
原来,两年前,祝千龄看他被春半一刀劈半,便是这种心态吗?
窒息,沉闷,撕裂的痛楚,都从他的胸膛里逃出,那点深藏的爱惜与怜悯,便与喉咙间的干涩一同枯竭。
贾想抱紧神像,一只手还握着祝千龄冰冷硬朗的手腕。
他感到深深的懊悔。
所有思绪在轰鸣的月相中回荡,荡成咎语山嘴角的一抹笑意。*
她眉尖一挑:“神像碎了,该怎么办?”
“神像……碎了?”
莫尔纳听见身后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神像碎了,神明!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祭司,祭司你居然亵渎神明!”
“身为祭司居然没有保护好神明!”
侍从们怒起,咎语山不愁火大地浇油:“哈,不止如此,你们所谓洁身自好不得有七情六欲的祭司大人,可是有着不伦之情呢!”
贾想脑壳一阵炸雷。
萧敖捂住她的嘴:“别说话了姐!”
有侍从不肯相信,他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他向前走了三步。
“祭司大人,这些都是外乡人的阴谋是吗?”
祝千龄倏然嗤笑一声。
“阴谋不假,”他反握住贾想的手,红瞳暗沉晦涩,“情意是真。”
“什么意思?”贾想头脑宕机。
神像强硬地掰过贾想的脸,两张复制的脸庞夹着他,眼中的情感货真价实。
“就是我心悦你的意思。”
祝千龄如是说。
第74章
我心悦你。
说的时候忐忑, 说完了却如释重负。
祝千龄本还打结的舌头变得轻快起来,他深深注视着贾想空茫的脸,不由得愉快地笑了一下, 似是春日绽放。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 阿想。”
贾想自小不乏被人表白的经历,他在现世中的容颜与闻人想有七八分相似,从小到大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在幼时,智能机尚未普及的年代,贾想的纸质同学录中, 便写满了形形色色的倾慕之意。
但这些都不足以与当今场景相对比。
他干巴巴问:“你喜欢我哪里?”
祝千龄一反常态, 认真执拗地盯着贾想, 前程过往似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掠过。
记忆里的怦然心动总是蒙着一场飘摇大雪, 唯有那点红梅沾染了祝千龄起伏的思绪。
黄昏庭院,柳啼鸦。
记得那人,和月折梅花。*
点点滴滴,万般迁就。
他不是石人。
面对这样好的一个人,祝千龄有什么理由不动心?
祝千龄淡漠地瞥了眼敌意重重的石像, 轻不可闻地讥笑了一声。
他搭着贾想的肩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贾想那双楚然银眸, 最是凝眸无限意。*
祝千龄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地说:“闻人想,我恨你。”
闻言, 那张令他魂牵梦绕两年有余的人脸色一僵。
他怎能不恨他?明明说好的不要抛下对方,可最终还是食言了。
可比起满腔的恨意, 祝千龄卑微低贱的底色,又将他的傲骨彻底浸软。
“但我更爱您,”祝千龄的口吻虔诚无比, “我属于您,我的命,我的爱恨,我的思绪,我的魂魄,都是您的。”
言罢,被驱散的自卑感重蹈覆辙,祝千龄低垂着头,深吸一口气。
“所以,求您爱我。”
与其说是恳求,不若说是解放。
表白的人欢喜了,被表白的人便不好说了。
贾想目怔口呆,他惊悚地瞪着祝千龄,又被濒临残破的神像生硬地掰过脸,整个人有如被摆动的木偶,失了心,失了灵魂,失了七情六欲。
不曾想,在他的敦敦教诲下,祝千龄不仅成功地沿袭原著中貂裘换酒的邪路,还从一位标准龙傲天宿敌设定的直男一路狂奔,飙向万劫不复的断袖骗局。
偏生祝千龄的眼神太深情,其中的欢欣呼之欲出,贾想已然许久未曾见过他这般幸福的模样了,仿若将背负许久的巨石推到了山顶,即便山顶是雪是野,皆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