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也不清楚。
毕竟六年间,贾想读的书籍八成是史书,记录人文风貌的书籍又大多是关于北川的,兼之外界对西沙的记载少之又少,贾想自是不知其真面。
忽然,一直不远不近缀在他们身后的莫尔纳站起身,高声喊道:“你们快来看看!这儿不对劲啊!怎么那么多尸体?”
听到此句,还在犹豫的咎语山即刻掉头,转过轮椅,重心不稳的贾想险些被她翻下轮椅。
罪魁祸首却是一脸凝重:“走,别进去,此地不是我等可以染指的地方。”
热浪扭曲着地平线,黄沙中掩盖的深色布料尤其醒目。
莫尔纳一脸状况外,出神地指着前方建筑:“不进去歇歇吗?到了晚上还找不着居所怎么办?”
咎语山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一手把莫尔纳从地上拎了起来。
“西沙早些年还有绿洲,”她不再刻意绕过裹尸布,轮椅碾过柔软起伏的地表,贾想被摇晃得心惊胆战,“人们会在绿洲上搭房子。”
“但西沙的夜晚诡事频发,平日里还有踪影不定的沙暴,绿洲便也渐渐消失,现下西沙人都是用帐篷搭屋的。”
其他二人还在茫然地盯着咎语山,等着解释,贾想却很快领会了咎语山的言外之意。
“绿洲是怎么消失的?”
“一夜之间。”咎语山瞥了他一眼,推着轮椅,有意识挑着温和的道路行走。
萧敖福至心灵:“所以那里是……”
咎语山颔首:“鬼屋。”
酷暑艳阳下,萧敖打了个寒颤。
莫尔纳缩着手,回想自己方才大大咧咧地翻着裹尸布,颇为心有余悸。
倏然,贾想指着前方,风雨欲来道:“看天空,那是什么?”
顺着贾想纤白指尖的方向,烈日当空,黄沙无垠。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泛起一片浑浊的暗黄,像一堵移动的墙,无声地逼近。
风开始呜咽,细碎的沙粒拍打在脸上,生疼。
咎语山暗骂了一声:“好死不死,居然是沙暴。”
莫尔纳大惊失色,他自幼在南海长大,从未见过北川灵潮与西沙沙暴,登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敖历经北川灵潮与东岛沦陷,已经练就了一颗强悍的心脏,他扯过石化的莫尔纳,转身朝土筑房走去。
见状,莫尔纳挣扎了一下:“你去鬼城干什么?”
“不然你要直面沙暴吗?”萧敖敲了敲莫尔纳的额头。
咎语山认同了萧敖的做法,她粗暴地推着轮椅,磕磕巴巴地朝土筑房走去,徒留贾想在轮椅上起起伏伏。
那堵暗沉的墙越来越近,转眼间吞没了半边天空。狂风骤然咆哮,卷起千万吨黄沙,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褐黄。
晴朗无云到风沙暴虐,一念之间,毫无预兆。
沙粒密集地射来,打得皮肤发麻。贾想脸上蒙着布,被风一推,布料吸着口鼻,呼吸变得困难,鼻腔里灌满干燥的尘土味,眼睛只能紧闭,睫毛上很快积了一层沙。
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咎语山还要紧紧抓着贾想,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
她也不顾进入鬼城会发生什么事端,口中念念有词,随机踹开一扇土门,一行人匆匆躲了进去。
屋外狂风作响。
耳边只剩下风的怒吼,沙浪一波接一波扑来,仿佛要将万物活埋。
莫尔纳与萧敖顶着狂风,踮着脚尖,把窗户合上。
透过模糊的纱石窗,整个世界只剩下狂暴的黄色,分不清方向,辨不出天地。
四个人窝在屋中,周遭漆黑一片,时间在沙暴中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呼啸与击打。
咎语山靠着土墙,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沙砾在她衣服褶皱上汇成一道道细小的瀑布,簌簌流淌。
“真是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嘟囔着,还好心地拍了拍贾想身上堆积的沙尘。
她歪着头,对着莫尔纳指使道:“哎,你信的神叫什么?是不是特别灵验,你祈祷一下,让沙暴能在天黑前结束。”
莫尔纳双手合十:“我们巫者不信教!”
贾想被方才一路的跌跌撞撞震得牙齿还在抖动,他难耐地扶着额头,问:“鬼屋又要怎么解释?”
屋内静了一瞬,三双眼睛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盯着咎语山。
咎语山缓缓坐在轮椅旁,背靠着墙,一墙之隔,风沙毁天灭地。
“嘛,西沙夜晚诡事频出,还与魔窟有关,”咎语山手指灵巧地绕着鬓发,“西沙没有灵脉,也没有灵矿,灵气少得可怜,还要压制魔窟,更是艰难。”
“所以呢,我的老祖宗就想出一个馊主意。”
咎语山仰头望天,心脏猛烈跳动着,却被屋外呼啸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