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往身侧瞥了一眼,危楼高耸,他却感受不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许是从一开始,他心中就藏着一双炽热的双眸。
祝千龄那一双玛瑙般剔透的双眸。
他离封印只有一步之遥。
陈乐行忽然拉住他,冷不丁道:“如果,如果祝千龄真的是魔息的容器……”
贾想宁静地转头,盯着陈乐行,对方额角冷汗津津,脸色褪去颜色,整个人仿佛纸糊般。
“如果是真的,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陈乐行紧张兮兮地捂住胸口,随后颤抖着把紧攥的拳头伸到二人中间。
五指缓缓展开,里面瘫着的是一个粗简的亮黄坠子。
依稀可见游戏建模的模样。
贾想中学时代尤其喜欢这个游戏,故而第一眼便认出吊坠,陈乐行亦成为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同乡。
“关于这个吊坠主人的事。”
陈乐行紧抿着唇,眼神闪烁,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贾想沉默着,没有回应,他蓦然觉得陈乐行是如此陌生与单纯,无论是明目张胆地把吊坠挂在剑柄上,或是在此关键时刻三番五次的犹豫。
半晌,贾想转过身,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他顿住了。
陈乐行不敢再上前,见贾想僵在原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他不由得生了几分胆怯,脸不由自主地抽出一个浅淡的笑。
“是不是真的?”陈乐行手心湿润。
贾想不可置信地环视了一周,二人一前一后静默了须臾,他才平复了心境。
他缓缓转过头,启唇道:“此处……”
“嘭——”
寒风灌入殿堂,不沾人气生灵的祈天台倏忽间被风雪污染,脚板那股游离世外的凉意消散殆尽,化作一声呵斥。
“大胆!竟敢在没有女皇旨意的准许下私闯禁地,拿下!”
正是老熟人,在涅门持旗斩首的皇军首领——经高原。
他身侧是同样身披皇军盔甲的春半,此外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在仞州当质子时期常伴贾想左右的侍从。
他们于心不忍,不敢再看曾经的主子,只是手拿着利刃,无一不指着祈天台上的二人。
陈乐行没听清贾想的话,却又不敢上前一看究竟,很难想象一向无所畏惧的陈乐行也有如此不愿面对的事情。
他焦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想僵着身,摇摇头。
“假的?”陈乐行手搭在剑柄上,下面的人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贾想轻声道:“还记得六年前赖疙一事结束后,大巫把我叫走的事吗?”
陈乐行目不转睛地颔首。
贾想深吸一口气:“你信得过我吗?”
“信得过,就陪我跳进去。”
陈乐行一听,即刻慌了神:“跳什么?跳封印?那不跳进魔窟里吗?”
贾想神情宁静淡泊,自带一种超脱感,陈乐行乍一看,私以为贾想约莫是看到封印,人给吓得神志不清了。
封印到底怎么了?
不等陈乐行思索出个所以然,贾想便不打招呼地扯过他的手腕,要把他往台上拉。
祈天台下,经高原大惊失色地拿着枪指着贾想二人,对身后卫兵一挥大臂,高声道:“捉住他们!成者有赏!”
春半却把银剑一横,厉声呵斥:“大胆!那是我境下一任继承人,前方更是祈天台,尔等岂敢上前,杵逆天道!违背宗旨!”
经高原抬首望了一眼,只见陈乐行满脸愕然,被贾想拉上封印台。
想起闻人曲对他的吩咐,经高原不管三七二十一,长枪一扫,别开春半。
“公子想早便死于涅门造反,上面的是冒牌货!难道你要教冒牌货冒犯北川封印吗!魔息出逃你担得起责任吗!”
春半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祈天台一眼,贾想二人的身影越发渺小。
她退开道路,一声不吭。
数百号人就这般持着刀枪,轰轰烈烈地闯入祈天台,攀上台阶。
但为时已晚。
一阵刺眼的白光倏然从顶端炸开,须臾间铺天盖地地翻滚到外沿,遮盖着所有人的双眼。
春半不由得举臂遮眸,闻人曲庄严恼怒的面容在白光中慢慢扭曲,化为了闻人想温和的面容。
闻人王室能出这么一位继承人,是忧是喜呢?
春半不知。
她从前听闻宫中老人道,公子想幼时便是烂漫天真的性子,礼待下人,言行举止性情脾气与疯疯癫癫的闻人家压根没一处相似。
只是后来,不知缘由,公子想逐渐变得暴虐,以及无穷无尽的悲伤。
春半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心中积累的情绪终于爆发,在白光中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陈乐行重重地摔在地上,心尖那一股情绪更为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