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早之前,萧敖便借着陈乐行独特的剑穗认出了他的穿越者身份,但头一回坦诚相待,他仍有些不习惯。
他支支吾吾地指着剑穗,好心地提醒道:“你这个挂件,要不收起来吧?”
陈乐行疑惑地看着他。
萧敖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很容易暴露身份啊,你看我和闻人不就靠这个认出你了?”
熟料,陈乐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手心紧紧攥着剑穗,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一转身,他便愣住了。
只见祝千龄手里拿着请柬,站在底层的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二人一转头见着祝千龄,方才在房屋中贾想震耳欲聋的发言再一次侵袭他们的思绪,不由得一一竖立在原地。
萧敖生硬地笑了笑:“千龄啊,手里拿着什么呐?”
祝千龄没有回答,只是抽出两份请柬,递给心惊胆战的二人,头也不回地上楼,只余下一道纤长的身影。
萧敖颤着手,打开请柬,果不其然是祁奇的洗尘宴。
“真的要按照闻人说的做吗?”萧敖牙疼地撇嘴。
陈乐行闭眼:“你也想回家吗?”
萧敖愁眉苦脸:“你猜我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接近闻人想是为了什么?”
“那就按照他说的做,”陈乐行掂了掂手中的请柬,“至少事成后,有充裕的时间让我们去刷感化值。”
“你怎么能确定祝千龄肯让我们老老实实刷?”
陈乐行往身后瞥了一眼,长梯蜿蜒,走廊幽深。
“这是闻人想的任务。”陈乐行的手掌顺到剑柄,杀气腾腾地一压。
“与我们无关。”
祁奇撇着八字眉,往杯中倒酒,玉露清澈,舞姬婀娜的身姿被盛在酒杯中。
他朝着贾想诉苦:“殿下,这真真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从未苟待过围镇,该给的,我们都给了。”
贾想充耳不闻,接过酒杯。
朱雀门次第悬起珠灯,流苏沾染重重月色,这一场宴席举办下来,烧灯续昼,涅门一眨眼化成不夜城。
徐徐红灯中,祁奇殷勤地为贾想再续上酒。
“哪成想,他们还想造反呐!”他越说越激动,甚至盖过了丝弦音律。
数名素纱宫娥旋转舞动着,百花争艳,不约而同地为贾想所绽放,奈何贾想本人才是真的艳压群芳,端坐在主席上,便让粉黛失了颜色。
祁奇喝醉了三分,看醉了三分,手脚便不干净起来,斟酒时有意无意地瞟着贾想的手。
素静,优美。
箜篌急弦,音波似要震碎飞檐上凝霜,门外,奴婢捧着一叠叠珍馐美馔鱼贯而入,盘中鱼脍薄如蝉翼,糕饼鲜如繁花。
很难想象,此些精品乃是涅门这座钢铁之城所拥有的。
贾想想到自来到北川后所见的糟糠噎食,车站上的饥民饿殍,冷冷一笑。
美人冷笑亦是无比动人的。
祁奇假装咳了一声,酒水一不小心洒到贾想身上,沾湿了整片手背。
酒气熏人,祁奇胆子越发肥,他惊呼一声。
“殿下恕罪!下官这就为您擦拭干净!”
说罢,他如狼似虎地扑到贾想身上,却对上了一只脚,被狠狠踹开。
祁奇恼羞成怒地抬头,只见一名面容俊俏的青年面色阴沉,抬着脚,背后护着贾想。
青年恰是祝千龄。
他满脸嫌恶,似乎想说些什么,突有剑器破空声,裂开醺然酒气。
一名身姿矫健的女子手执吴钩,剑光凌厉不失锐气,舞姿却不乏柔情。
贾想将手搭在祝千龄肩膀上,似有了醉意,眼神朦胧道:“不碍事,我下去换件衣裳,别总是这么莽撞。”
祝千龄抿唇,瞥见贾想位子前又空空如也的酒杯,顿时泄了气。
“我带您去更衣吧?”
贾想却摆摆手:“你回到原位上和你萧叔叔待一块吧,我有陈仙长陪着便好了。”
箜篌渐哑,祝千龄闻言亦沉默不语,他颇有些赌气似的,杵在贾想身前。
贾想昏昏欲睡地撑着自己的额角,耐心解释:“陈仙长修为高深,有他在,凡事出不了岔子。”
闻言,祝千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他抬首,唇微微张开,但却见手掌下贾想双眸清明,浑然不似醉酒模样,又愣住了。
身后的祁奇还在借着酒劲哀声叫唤着。
贾想无奈地笑了笑,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塞到祝千龄的嘴中。
半晌,祝千龄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萧敖身侧,用力地坐下,拿出糕点,也不吃,就拿着筷子戳着。
戳了半天,他自己又莫名其妙心疼起来,拿起剩下的半块糕点,把腮帮子塞得一鼓一鼓的。
他耷拉着眼,洗尘宴还在继续。
舞姬的剑法越发盛气凌人,贾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紧紧握着陈乐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