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蓦然瞳孔一缩——皇军如何得知他流落围镇的?
然而不待他多想,其余卫兵纷纷下马,撩着衣摆左摇右晃赶来的祁奇也噗通一声跪下。
他们喊:“请殿下为臣民解惑!”
见官员下跪,群众们亦不情不愿地跪地俯首,随之官员高喊。
贾想面无表情地抬眸,环视着乌泱泱的脊背,有几双怒火中烧的眼直视着他,带着一股浓稠的恨意。
不是恨闻人想。
是恨闻人。
有稚儿不明事理,又被绞刑台吓了神,被长辈压着后脑勺下跪,依旧好奇地打量着贾想,眼神碰上了,还傻兮兮地朝他讨好一笑。
绞刑台上的冤魂,也有一捧会属于孩童吗?
贾想久久沉默不语,喧哗的街道针落可闻。
痛楚挣扎时,一只温热的手蓦然探来,贾想被激得一瑟缩,手指猛地抽搐着,却被侵袭者见缝插针地扣住。
袖袍遮住了相扣的手。
贾想不用回首,亦知此人是祝千龄。
他黯然的双眸逐渐添上了色彩。
就算贾想一无所有了。
他还有一个祝千龄。
贾想的手背上浮起青筋,他紧紧地扣住祝千龄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自始至终,脱离闻人想的身份,贾想只拥有祝千龄。
祝千龄是他唯一的锚点。
就算闻人想注定死亡,贾想都不会顺从,他还要看守住祝千龄,不要让他成为原著中那个万人唾弃的灭世反派。
他怎能放任自己走向阴谋之中,他怎能放任自己走向必死之局?
贾想呼出一口气,将掩埋在心底的答案宣之于口——
“围镇造反了。”
众人哗然。
首领松了一口气,却见贾想再次举起手中那一份封函,州主印章褶褶生辉。
“无视州主印暗下处刑,对北川王室锋芒相向……”
贾想冷笑一声,高高在上地睨着首领,仿佛对方只是不起眼的一颗碎石。
“你说该不该罚?”
皇军首领冷汗直下,但面对州主印章与公子想身份的压迫,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回复。
“该罚。”
贾想回想起过往六年被外界安插到他头顶的名声,暴虐荒谬,阴晴不定。
他决定在此番场景坐实言论。
于是,贾想慢条斯理道:“那便罚你们为朴家人收敛尸身,安置坟冢。”
俯首的人群中顿时掀起一波小小浪潮,那些充述着恶意的眼神减轻了不少。
“随后,在绞刑台上跪着,跪满三个时辰。”
贾想真心实意地绽放出一个恶意的笑,他动不了皇军,难道他还不能羞辱吗?
皇军首领面容发青,他只有吞声忍气道:“臣,遵旨。”
跟着跪在皇军身后的祁奇大气不敢发作,他露出一个阿谀的笑,觍着脸上前。
“殿下,是下官有失远迎,”祁奇磕着头,肥肉把官服压出重重褶皱,“下官早早为你准备了洗尘宴,还请殿下赏脸,移步下官府中。”
贾想斜眼瞥向祁奇,他手心还攥着女皇玉旨,盯着那块再熟悉不过的物件,贾想心中叠压的疑虑悬浮着。
噗嗤一声。
贾想一摆手,抽离了覆盖在身上的易容符咒,银发银眸白净胜雪,兼之惊艳的容颜,将贾想衬如天仙下凡。
有老者低声感叹:“简直与女皇陛下青年时一模一样啊!”
祁奇见状,冰天雪地间,他却被冷汗打湿了发丝。
贾想调足了祁奇的惊慌,才拖着调,看似赞赏道:“洗尘宴很是及时。”
祁奇惊喜地抬眸。
随后,贾想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下半句话:“知府大人不若与我谈谈涅门近三十二年的发展,如何?”
祁奇的头脑轰然炸开,他诚惶诚恐地伏地,想要补救些什么,就见贾想掀起衣摆,直直跨越过他。
如芒在背的感觉已然换为一种欣赏感慨的温和注视,贾想深吸一口气,面向群众。
有仙,有凡,有老,有少。
这些人注定要成为起义军中的一员,贾想再怎么顺着民意,北川闻人王室的崩塌已成定数,贾想改动不了一个朝代的衰败。
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
翘首以盼的群众没有等来贾想的承诺,而是落得一道挺直的背影。
贾想的身后还缀着一道清俊身影,从后背仰望而去,这道身影更像是一根直杵,撑着贾想步步前行。
回到居所,陈乐行与萧敖满脸焦急地冲了过来,他们迅速扫视着贾想全身上下,发现对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萧敖仰天哀嚎:“你吓死人了!一大早的整这出干什么?”
陈乐行将黏在贾想手掌的眼神撕开,面不改色道:“此事我会禀报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