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行率先开了门,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刚睡醒,头发凌乱炸毛,只来得及披上一身黑袍,边角暗纹金光微动。
贾想福至心灵,掏出怀中的封函。
女皇玉旨排面再大,大得过州主印章吗?
他兴奋至极,并未观察到祝千龄猛然针缩的瞳孔,疾步走到楼房外,却发觉此楼规格极为宽敞,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
时间不等人。
贾想捏着封函,争分夺秒地回到天字号房,敞开房门,直奔窗口。
远处,处刑台上,荒民颤抖着身躯跪坐着,背后站着侩子手。
场上,已经有两三具无头躯壳。
民众义愤填膺,可见朴家在涅门声誉极佳,有仙者想冲上去,却被皇军阻拦。
贾想眸光黯淡,掌心即刻凝起一团灵流,往刑场上一掷。
皇军首领手疾眼快,长枪一别,被强势的灵流逼得往后仰身,枪尖翻转挑动,灵流偏离了方向。
往日只出现在祝千龄灵海里的脏言,头一遭被贾想的唇舌付诸以实践。
眼见刀起刀落,与萧敖碰撞的老太太死不瞑目,小孩哇哇大哭,病弱的朴革川面带绝望。
贾想不管不顾地一跳,高举着封函,就要大喊。
下一刻,朴革川开口了。
“一切都是闻人王室的谎言!”
凄厉至极,冷静至极。
“从不曾有仙凡平等!从不曾有明亮未来!灵石是假的,灵潮是假的,灵晶是假的,全都是闻人王室的谎言!”
此话一出,欲揪住贾想的皇军首领面色一沉,冷然地瞪向祁奇。
祁奇大汗淋漓:“还不快快格杀!”
朴革川还在喊。
“闻人王室自古暴虐,闻人曲更是白眼狼,我们还要被欺骗到何时!围镇都反了!围镇都反了,我们——”
血雾喷溅。
贾想茫然地立在原地,手里还擎着祝踏歌的封函。
朴革川头颅落地的刹那,贾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作为天之骄子、不世之才的闻人想,为何死得那般轻而易举?
是意外之死。
还是闻人想不得不死。
第54章
贾想的手颓然地坠了下来, 鎏金封函隐秘在人群之中。
绞刑台上,孩童的,妇孺的, 青年的, 一颗颗头颅滚落,溅开一朵朵血花。
贾想作为现代良民,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南海一遭只能说是精神污染,绞刑台却直白地将原始展露。
胃中翻江倒海, 耳中尽是嗡鸣。
更为难受的, 是炸开的脑海。
如果他能早一点, 是不是就可以救下朴家了呢?
若是在车站偶遇时, 他劝阻他们不要前往围镇,是不是也能阻止这一场悲剧?
贾想心中泛起酸涩,指尖发冷。
无力感蔓延到他的天灵盖,六年间在书房中翻阅的无数卷籍在眼前闪现。
明明活命的节点——皇军就在眼前。
为何贾想却觉得死亡与绝望无比迫近?
闻人想真的是被起义军杀死的吗?
贾想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盯着自己的脚尖, 浑身剧烈颤抖着。
身旁有人担忧地询问,贾想却充耳不闻。
皇军首领没打算放过贾想, 比了个手势,几名卫兵持着长枪,打散人群, 就朝贾想围攻而来。
春半见此,紧张地扒在窗棂, 楼下人潮人海,没有一处落脚之地。
情急之下,她大喊:“谁给你们的胆量围戕公子想!”
银枪撩起一阵寒风, 贾想鬓发缭乱后扬,寒芒指着他鼻尖,堪堪在一指之间停下。
皇军首领抬首见春半,又见贾想手中捏着的封函,眯了眯眼,认出其上的金莲纹路。
心脏猛地漏了一拍,首领细细打量着青年,敏锐地感知到了易容术法的灵力波动。
完蛋了。
他大惊失色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臣该死!臣有眼无珠!望殿下降罪!”
原本被高马挤开却还想上前的居民闻言,霎时止住了脚步,他们恢复了那一副漠然的神情,站在圈子外,千千万万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圈中的贾想。
如芒在背。
贾想指着绞刑台,冷声问:“他们是反军?”
首领颔首:“如假包换。”
人群中传来一阵骂声,闻人想的名号赫然在其中。
贾想抿唇:“证据呢?”
首领沉声道:“围镇已反,投奔者亦会反。”
事已至此,贾想再也说不出半句质疑,他凝视着首领身上的银甲,嘴角抽搐地扯了扯。
首领余光瞥了他一眼,耳畔对于围镇起义的质疑仍在鼓舞着民众怒火。
他思及女皇的嘱托,眼珠转动,将手抬起作礼。
“殿下一路从围镇匆匆赶来,必知围镇造反与否,不若请殿下为臣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