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头疼地扶额。
只能祈祷去了涅门后,他能按照原计划避开与起义军的冲突,搭上顺风车,在皇军的护卫下回归王城。
得了许诺,祝千龄心中浓烈的不安感仍然在生长,不能听见贾想心声的恐惧与难以置信攥住他的思绪,不知为何,祝千龄眼前浮现起在哭洞的一幕场景。
洞穴静谧沉寂,灵晶夺目,白乡明一言不发地坐在莫得身侧,将头倚靠在莫得的肩膀上,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
再一晃眼,莫得被模糊成一位通身雪白洁净的男子,而他同白乡明一般支撑着雪似的人儿,无端感知到一阵无措与茫然。
钻心的钝痛。
祝千龄一刻也不敢松懈,袖袍下的手明目张胆地掀开衣料,与贾想十指相扣。
萧敖摸了摸鼻子,与陈乐行二人仰头望远处群山,不知为何有一种想朝山里走去的冲动。
恰在此刻,有人从车里现身,高声播报着:“前往涅门的传输阵业已开启,请各位仙家做好准备!”
贾想盯着二人相扣的手,心间毛毛的,但毕竟是他朝夕相伴的义子,十指相扣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拉着祝千龄站起身,勉强地勾出一个笑容:“时候不早了,先去传输阵口,到了涅门再说其它。”
祝千龄乖巧地跟在贾想身后,冷淡地瞥了眼左顾右盼的萧敖,以及自哭洞以来,就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盯着他与贾想的陈乐行。
他脚步停顿,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对萧敖彬彬有礼道:“在东岛等待闻人公子的日子里,就拜托萧叔叔照拂了。”
闻言,萧敖的脑海里回放着感化值为零的记录条,神情恍惚地颔首:“不麻烦,不麻烦。”
人畜无害。
哈哈。
对人和畜生无差别伤害罢了。
萧敖生无可恋地走到传输阵地,迎面走来一群风尘仆仆的路人。
他们男女老少皆具,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赶路间不经意与萧敖产生了碰撞,一名老妇人眼看要跌倒在地,好在陈乐行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行囊里的行当却零零碎碎落了一地。
贾想闻声回首,老太太半边身子歪在陈乐行怀中,长吁短叹地指着地上零碎的物件。
锅盆瓢碗,柴米油盐,样样俱全。
看上去是要搬家。
萧敖自知错处,诚恳地抚下身,为老太太捡拾行当。
老太太的家属们对着陈乐行频频道谢,见二人似是一伙人,也不好对萧敖发作,认命地蹲下身收拾行当。
贾想松开手,帮着老太太收拾,身侧弯着一名瘦骨伶仃的男子,他与其余同行人不同,是一位仙者。
然而吸引贾想注意力的并非他的身份,而是他浑身发烫,热浪熏着贾想,熟悉的触感使得贾想不由得多看了男子几眼。
将行当一一叠放进布袋后,萧敖过意不去,把腰间挂着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老太太。
“婆婆,这块玉佩您且先收着罢,”萧敖歉意满满地把玉佩塞给老太太,“这块玉佩您可以拿去东岛商贾开的行家当了,定能许您不少好处。”
老太太没有推拒,颤抖着手接了过去,生活风霜将她面容上的褶皱雕刻得越发深邃。
贾想身侧发着高热的男子咳嗽几声,扶着老太太,将行李背到身上。
老太太却不依了,她嘟囔着把行李扯了过去,将玉佩塞给了男子。
“你还病着呢,拿这些玩意儿做甚,病好了再与我说。”
贾想福至心灵,问:“老太太,这位公子可是遇见了灵潮?”
老太太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去看病?”萧敖扫视着这一堆人,一众神似的五官,也不像是拖家带口要去看病的模样。
发热的男子皮笑肉不笑:“一半一半。”
车里呼声高喊的车夫见着这一群人,霎时露出晦气的神情,见与之对话的四人穿着非富即贵,忙上前岔开两拨人。
“传输阵都要关啦,要走快走,别浪费时间!”
他骂骂咧咧地推着发热男子,那一行人愤愤地瞪着车夫,又不敢多言,拎着行礼,急匆匆地转身欲走。
贾想却再次喊住他们:“你们可是要前往围镇?”
有些许人回首看了他一眼,他们面色苍白,血丝弥漫的眼眸中似有一圈圈漩涡,麻木感浓得要溢出来。
发热男子又咳嗽了起来,那些人不应答,只是继续埋头赶路。
“奇也怪也。”萧敖嘀咕着。
车夫收回驱逐的眼神,觍着脸笑道:“诸公,莫要搭理那群荒民,各位可是要前去涅门?”
贾想却避而不答:“那群人犯了什么事?”
车夫撇嘴道:“无非是荒民罢了,这种拖家带口迁徙的人多了去,诸公还是莫要与之纠缠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