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看着,谢春酌只觉一股莫名的不适袭来,心中打鼓,下意识侧开视线,可移开后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显得像是怕了叶叩芳一般,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去。
叶叩芳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扯开,随后欺身上前,在那柔软的唇上咬了一口,又不舍地舔了一下。
“不知道。”
“请娘娘出——”
两道声音交叠,面前的人骤然消失不见,马车内只剩下谢春酌一人,外面尖细的喊叫长长响起,下一秒,一根长金杆插入帘缝,将要挑开帘子。
谢春酌手指微动,帘子纹丝不动,任由金杆怎么挑也挑不开。
该死的叶叩芳。谢春酌在心中骂道。
外面的叫喊声不断,他略微思忖片刻,有了决定。
马车外。
面上敷了三斤白色粉末,唇涂得发红,身着葛布箭衣的太监站在轿前,脸色动作僵硬,脸上五官如劣质墨水涂抹上去一般,手持长金杆,浑身都在用力地挑动车帘,可依旧无济于事。
他有点茫然,回头去看同伴,同伴嘴里喊:“请娘娘下轿——”
喊完,与他面面相觑,二人板下脸,齐齐看向雾一,手持金杆的太监沉声问:“雾一修士,您这是何意?”
雾一站在一边,也奇怪于谢春酌为什么不出来,但面上仍表情不变,道:“与我何干?我不在路上杀了她,已经是给陛下面子了。”
杀?真杀假杀?里头坐着的是真痣娘娘,还是假的?
太监知道对方性子,心中这几句话颠来倒去地一转,白得刺眼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咕噜噜一转,看向了后头垂头站立的几人,最后又看了几眼挤在马车内,醒来后就不安地缩成一团,如同鸡崽子一般的孩子们。
咕咚。
不知是谁咽下的口水。
马车此时停在宫门口,守卫与太监们阴森森地看着他们,直到领头的太监握着金杆,打算踏上马车看看里面的痣娘娘究竟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时,一股力如波纹般从马车内荡开,他直接被弹射甩开,后背撞到了同伴,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他们没喊疼,只是滚了两圈,身上靛蓝色的箭衣沾了灰,金杆也摔在了一边,发出当啷的响声。
领头太监脸一拉,灰白的脸褶皱纹路深如鸿沟,嘴一张就要破口骂,却没想到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尊石像正从车轿内缓步移动走出。
那是一尊极美的石像,一人大小,面容秀美精致,神情灵动,眼眸含水般多情,挺鼻樱唇,乌发云鬓,眉心一点红,带着诡异的神性与慈悲。
它双手笼起抱着一个怪异的娃娃,打眼一瞧,竟是逆转背对连在一起的四喜娃娃。
太监下瞥的嘴立刻上抬,眉开眼笑地喊:“娘娘欸——”
“还是您想着咱们小皇子,这还抱着呢。”另一个太监也笑。
“不不不,小皇子还在皇宫里头呢,娘娘抱着,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小皇子顽皮,跑去跟娘娘玩呢。”
“小皇子与娘娘关系真好。”
俩太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领头太监捡起了金杆,小碎步跑过去,弯腰哈背地将金杆双手捧起,递给石像。
“娘娘,请——”
这金杆是干什么用的?
除了太监与守卫,每个人都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心中惊疑不定,生怕有诈。
而石像微微垂眸看了一眼金杆,没接,双眼半阖,下一秒,金杆四分五裂爆开,在刹那间化为灰烬。
忽然间,众人耳边吹进一口气,像是孩童恶劣的玩笑。
坐在马车中的孩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叫,与此同时,空中响起笑声。
嘻嘻——
哈哈——
金杆杆、银杆杆、木杆杆。
你挑担来我挑头。
担坐娃娃,头挂头。
头——挂——头——
孩童欢乐的笑声随着金粉的消逝,尾音长久地在风中摇曳,最后石像怀里一动不动的四喜娃娃眼珠子一转,猛地跳起来,直接蹦到了太监的帽子上面,两个娃娃分别一前一后抓住太监的帽沿,当平衡车一般上下摇晃起来。
太监嘴里陪着笑,人僵硬着不敢动。
这下没人敢质疑痣娘娘的真假了。
另一个太监弯腰欠身,“娘娘请进,我们贵妃娘娘等候您已久了。”
石像挪动步伐,身上的石块灰尘缓慢下落,走了没一步,就不动了。
太监见状,正要叫人抬轿子来,就见不远处,跟随马车而来的男子上前,来到石像身前,弯下腰作势要背。
他当即要骂,却不料石像停顿片刻,竟然俯身靠了上去。
太监眼珠子在男子脸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地笑笑,而后一甩拂尘,道:“送娘娘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