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以为是方宁往自己家里安装的监控,还曾经心中嘲笑对方未免过于谨慎小心,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方宁监控自己的方式而已。
还有……那枚戒指。
谢春酌看见了方宁脖颈上用银色长骨链串起的戒指,在车内略微一动,折射出银光。
疯子……这才是真正的疯子……
方宁似乎察觉到谢春酌恐惧厌恶的目光,但他丝毫不以为耻,也不焦躁,反而翘起唇角,十分享受。
车子均速往前行驶,车内静谧,呼吸声清晰可听,谢春酌缓了缓,身体上麻木的疼痛感因为车内的温度后知后觉地涌上,蔓延到每一处伤口。
谢春酌脸愈发惨白,像是斗败了的孔雀,羽毛全部耷拉下来。
“……你为什么……”
谢春酌张张嘴,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报复他吗?这像是正确答案,所以谢春酌没有问出口,话语变换,最后问出口的是:“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谢峰和王思丽的孩子?”
在那对夫妻鼓励唆使他去勾引男人开始,即使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谢春酌也早已讲他们排除了亲人的行列,直接喊名字或许会让人感觉到冷漠,但谢春酌还是这样喊了。
作为二人亲生儿子的方宁,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而是一如既往,语气温和地回复谢春酌。
“大概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
谢春酌惊诧,这未免太早了!
方宁轻声说:“我进孤儿院大概在八岁,十岁时受到资助,陈雯在一批人当中选择了我作为傅隐年的陪读。”
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独生子,身边自然要有各种小弟陪伴,那些如苍蝇围上来的人的小孩,陈雯夫妻不会让他们靠近傅隐年。
受了资助的方宁,自然就是他们选择驱赶苍蝇的苍蝇拍。
聪明、沉默、识趣,是一把好用的工具。
上初中时,为了奖励这把工具,陈雯大发慈悲地派人帮方宁寻找亲生父母,于是方宁在上初二时,遇见了小学三年级的谢春酌。
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小孩。
背着书包,穿着学校的校服,白衬衫,下身是五分西裤,刚好到膝盖,脚下蹬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可那双腿比运动鞋还要白。
蓬松的黑发和巴掌大的脸,眼睛乌黑透亮,狡黠机灵,面上表情又淡淡的,像是想要端着矜持,可脸颊又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
小猫。
方宁第一反应是小猫。
失去孩子的父母大部分会寻找替代品寻求安慰,方宁不意外他们会再生或者收养一个孩子,他有所准备,却没想到这个弟弟那么漂亮。
如果他现在回家,可以把弟弟抱在怀里吗?可以听到对方软乎乎地喊哥哥吗?
十四岁的方宁站在路边想着,看着弟弟在自己面前经过,然后被一个金毛蓝眼小孩抓住手臂,笑嘻嘻地一起往前走。
“我堂哥好烦啊,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小酌,你有哥哥吗?”金毛小孩问。
方宁听到弟弟皱着脸,撇嘴道:“不要。我要做爸妈唯一的小孩。”
唯一。
陈雯不会放他离开,弟弟想要做唯一的小孩。
所以,十四岁的方宁没有选择回家,甚至用光身上所有的钱,以及利用傅隐年的身份对私人侦探进行施压贿赂,导致陈雯至今都不知道他与谢春酌真正的关系。
而就在那个时候起,方宁开始监视谢春酌。
小小的、美丽的弟弟,长成了漂亮的少年,成为了引人注目的青年。
他的感情也逐渐变质。
最后,傅隐年被吸引,站立在傅隐年身旁的方宁很伤心。
不是说好了,要做唯一吗?
……
雨水淅沥。
车内灯光昏昏,方宁眉头微垂,作出委屈、难过的模样,对谢春酌说:“我想要做你唯一的爱人。”
不是哥哥,不是亲人。
他要做的是,爱人。
是无法被抛弃的、唯一的……爱人。
第92章
沙沙、沙沙。
雨刮器勤恳地持续工作着, 将车前玻璃上沾染的雨珠擦得干干净净,前方的路漆黑一片,两边路灯照亮边缘区域。
夜深了,车辆寥寥无几。
谢春酌看出来这是回谢家的路。
他听完了方宁的话, 心沉甸甸地往下坠, 面白如纸, 茫然而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 没有半点反抗和清晰, 仿佛接受了一切。
蜘蛛网是为了他而结成的。花费了十几年, 捕猎者终于把猎物牢牢缠死, 即将带回巢穴品尝。
“你不怕鬼吗?”在车子驶入别墅区时, 谢春酌突然发问。
因为他想到了生死未知的元浮南,也想到了死后成鬼的傅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