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谢春酌屏住呼吸,等待回复,却不曾想那边安静片刻,才答道:“吾允你一物,若遇到危险,可以捏碎它,吾就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
南災说完,一样巴掌大的东西就径直飞到了谢春酌面前,他抬手准确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石。
这下不用担心出个门就被闻玉至突然报复了。谢春酌大喜,眼眸弯起,“多谢师尊。”
拿了东西,谢春酌懒得再继续待着,又装模作样等了会儿,就拿着玉石离开了。
他走后,南災无心再修炼。
南災刚刚,谢春酌来会质问他之前为什么会说“教不了你”这句话,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问出那句话。
为什么不介意呢?是因为不在乎吗。
可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教不了不是因为对方天资愚钝,是因为……他于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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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洞府,谢春酌站在日光下,望向前方时,忽觉恍若隔世。
南災所在的山头是全宗最高的,俯瞰而下,竟是一片荒凉,草木枯萎,就连在宗门驻守百年的灵树,翠绿的叶边缘也卷起发黄,一眼望去,所视之地,竟有种寸草不生之感。
谢春酌诧异之余,也发现日光灼热,单单只是站立片刻,裸露出来的皮肤就隐隐发热,身上潮闷,汗流满面。
他当即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把类似于伞的灵器遮挡光线,方才觉得凉快些许。
不过几日,宗门怎么变成这样了?
早先听长老长吁短叹,谢春酌还以为是他们太过杞人忧天,以小事望大事,胡乱猜测,却不曾想这天下真的迎来了灾祸,大变天。
一个闻玉至,能导致这一切的发生吗?
谢春酌百思不得其解。
他撑伞下山,宗门内练剑的广场毫无一人,往内里走去,才看见几个在廊下擦拭着剑的几名弟子。
弟子们看见他也很惊讶,下意识站起来喊:“大师兄。”
闻玉至死后,谢春酌又成了大师兄,只是这次他并没有以往那么开心。
他颔首应了他们,问:“现在你们都在哪里练剑修炼?”
大抵是知道他搬入了南災洞府久久不出,弟子们闻言也不觉得这问题奇怪,不过他们先对谢春酌说的,不是宗门的情况,而是凡间。
“凡间大旱,据长老们说,百姓死伤无数,往北边迁移,路途中他们易子而食,或有身体瘦弱者,被人群起而分食,不知死了多少人。”
领头年长些的弟子苦笑,“凡间如此,我们虽说是修士,但也还没能彻底飞升成仙,还处在于凡间,自然是无法幸免于难。”
谢春酌惊然,久久无言,后又奇道:“怎么百姓躲灾是往北边去?南方雨水充足,该往南边去才对。”
“因为灾祸是在南边起的……”弟子话没说完,忽然停下,看向前方。
谢春酌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了万春。
实际上在看见对方第一眼时,谢春酌并不能确定那是万春。
因为变化太大了。
与以往背着重剑,面容秀丽,神情坚毅的少女相比,如今的万春着实憔悴狼狈了不少,梳起的发不复以往的整齐,略有些凌乱干燥,皮肤也黑了不少,穿的暗色劲装,背上的剑被日光晒着,散发着很淡的燥热气息。
“师兄,好久不见。”万春对他说。
几名弟子见了万春,喊了声师姐,又看看谢春酌,知道二人或许是有事要聊,便都告退了。
谢春酌迟疑:“……你这是下山了?”
万春笑:“是啊。”
她走进廊内,把背后的重剑放下来,絮絮叨叨的像是在抱怨:“师兄,你不知道,重一真的麻烦死了。我都跟它说天气太热,不背它了,叫它进储物袋待着,它就是不肯,现在晒得都褪色了又要叫我给它补色,一把剑怎么那么磨叽呢。
下次说什么都不能背你了,我得背点粮食去,不然真的得饿死了。”
重一是万春剑的名字,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剑说的,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靠在她膝盖上的剑微微震动,拍了她的腿一下。
万春哼声:“把你当扁担,两边挑着东西走。”
谢春酌在旁看着她和剑说话,略有点尴尬,而万春跟他如熟人般亲昵地聊天,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相比于储良,谢春酌更讨厌万春,万春是不动声色地排挤他。
每每储良等人欺辱他,万春偶尔会开口帮他,但多数是漠然旁观,这种漠然比光明正大的厌恶还要叫人难以忍受。
谢春酌不欲与她交谈,转身要走时,她却突然开口:“师兄,你和仙尊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谢春酌在这一刻想起了万春曾经说过的话,他停下步伐,稍稍侧身,恰与万春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