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酌诧异:“什么?”
储良摇头,似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开口,恰好不远处有同门呼唤,他便留下一句“晚些我来寻你”,就匆匆离开了。
他不说,总有人会说。
谢春酌往前走了几步,随意寻了个弟子问,便得知前两日,储良在住所附近精心饲养的兔子突然间一夜内全死光了,不仅如此,储良大抵是不想叫谢春酌知道,后面又去找了新的灵兽来养,结果翌日夜里,又死了。
“储良师兄当时发了大脾气呢!我们好多人都听见他在怒吼着找凶手,结果怎么着也没找到,而且……”
那弟子说到这里,眼睛又瞪大了,神情惊恐,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在那天夜里,储师兄意外滚落山崖,若不是值守弟子发现了他,恐怕命都要去半条了。”
夜里滚落山崖,这确实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且不说储良为何会半夜出门,滚落山崖甚至需要人来救,这就非常匪夷所思了。毕竟储良修为不低,即使是突然凭空从山崖坠落,也尚有余力御剑飞行,怎么可能会毫无所觉地就让自己身处险境呢?
他陷入沉思,没发现弟子正小心地偷偷看他。
此时正值午后,谢春酌近段时间回千玄宗闭门不出,众人不太能见得到他,都说怕他情伤未愈,所以平日里也不敢多谈,于是一段时间未见,这会儿突然间见了,便觉对方颜色更盛。
果然是位美人。弟子心里想着,忽觉背后一凉,他下意识缩着脑袋回头,身后是茂密生长的草木,没有人站立出现的痕迹。
骤然间,弟子想到了他们谈论储良师兄经历的诡异事件时,有位师妹神神秘秘地说:“说不定是大师兄吃醋了。”
已死的大师兄……
似阵阵阴风吹过,弟子不敢再在谢春酌面前停留,见人抬头看自己像是要问话,忙不迭道:“师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人飞一般奔走,眨眼间便不见踪影,谢春酌蹙眉,回头看其他人,他们对他讪笑着,很快,也脚底摸油地跑了。
谢春酌独自走在宗门内,晒着柔软的日光,在廊下站定,恍惚间有种错觉,他好似还在梦中,一切虚幻而诡异。
这种感觉在过几日后,更明显了。
因为,储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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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发现储良死了的弟子,是位杂扫弟子。他照常去清扫山头,在院门口叫了几声里面没人应就进去了,结果在屋里就发现储良背对着他坐在镜子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弟子喊了几句师兄,没得到回应,觉得奇怪,就上前去喊,可他踏进门槛,储良倏忽间坐直了身体,然后……头从脖颈上滚落。
那颗头颅脸上的表情如此生动,似惊讶似惊喜,眼瞳圆睁,眉眼上抬,唇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可话却被那一剑封喉的动作永远止在了喉间。
杂扫弟子尖叫着离开,没过多久,众长老便赶到了储良的住所处,同行的还有香仲仙子和万春。
储良和万春都是香仲仙子门下的亲传弟子,弟子死了,作为师父必定要来追查。
谢春酌到时,看见的就是香仲仙子眼中含泪,怒极拍桌道:“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狂妄大胆,竟然敢杀我的弟子!”
万春则是半跪在地上,为储良收敛尸体。
谢春酌没看见储良的死状,但看周围人的神色,估摸着不太美观,于是也没太在意。
他只是惊讶与……不安。
储良死得太突然,太莫名,不真实感迎面而来,这让谢春酌有种身处于一个虚假的幻境中的错觉。
他踏步上前,众人瞧见他,表情更是忧心,生怕他因为储良之死更加伤心,毕竟储良也算是与谢春酌关系紧密。
谢春酌表情自然而然地变得悲痛,他抿紧唇,双眸盈盈入泛着水光,声音悲戚:“……到底是谁做的?明明昨日师弟还好好的……”
“春酌,你也别太伤心了……”香仲仙子擦掉泪水,起身朝他走去,反而安慰起他来。
在场众人对谢春酌愧疚又心疼,上次一遭,谢春酌算是三次丧夫,出于私心,他们又不愿意再给谢春酌介绍新弟子,加之现在谢春酌在众弟子中修为是佼佼者,于是这一段时间,各种天灵地宝堆积如山送去给对方,这会儿更是怕他为储良难过,伤了自个儿。
谢春酌被众人挟着安慰,心中不可谓不舒服,唯独一人,在地上蹲立片刻后,没走向他,而是往屋内走了几步,来到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块巴掌大的小物件。
——未雕刻好的兔子雕像。
她站在那,回头与谢春酌遥遥相望,眼中似有星火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