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拍了拍他的背,还宽慰似地亲了亲他,似乎,对怀里的林业黑顺水推舟干的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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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们之间已经爱得魔怔了吧。
闻昭其实知道,因为他跨出门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去听赵东来跟林业白谈什么,不巧,就让他听到了两人的筹谋。
赵东来下的孟婆汤,而林业白知道,却不戳穿,任由他使小手段去害王老爹。
那天风大,吹得闻昭人冷,心也冷,他眨了眨眼觉得难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自己也联手赵东来害死了林业白的父母。
他们都是助手,而赵东来才是那个杀手。
如此一想,闻昭心里仿佛过意去了,他甚至根本不想去正面戳穿他俩,因为,他也明确地认识到王老爹不是什么好货。
大家一开始都不是恶人,可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自相残杀的这一步呢。
闻昭沉默,淋了半下午的风,入夜,避开了林业白蹲靠王玄机床榻边,依旧枕在老人身边,想看着王老爹睡觉。
还没睡着,他察觉到王玄机转身过来,说:“儿啊,做方子,替爹准备后事吧。”
闻昭闭了闭眼,心酸而又苦涩,艰难而又哑声,颤声问:“爹,为什么啊,你当初为何非要剥夺陈年年转世投胎的自由,反而非要,掌握他,控制他,操纵他……”
“爹只是想替你安排好一切。”王玄机疲惫道:“可惜,最大的定数反而变成了最大的变数。不过好的是,他还是陈年年,无论哪一世,他都是那个爱你至深的陈年年。”
“我好后悔,真的特别后悔,我当初……”闻昭肩膀颤抖,把脸埋被褥里哭得无声,说:“我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杀了陈年年,我明明可以救下他的,但是我,我却以为我是启明星君,我是上天庭的左使,他一个凡人怎么配我中意……”
他哭得微弱颤抖,心痛得无法呼吸,说:“可是现在,我好后悔……我错了……陈年年也,永远也不会回来怪我了。”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迟到的爱已再没有机会被当年那个人所倾听,所原谅了。
“爹要死了,爹去替你向他赔罪。”王玄机一手搭上了他的头,轻拍了拍算是宽慰。
“爹……你。”闻昭抬头,却对上了王玄机比着手势的嘘字,他说:“爹知道,爹什么都知道,陈年年也好,万剑一也罢,甚至这个林业白也算,爹也觉得对他太苛刻了些哈哈……但是,爹也觉得自己没做错。”
闻昭欲言又止,王玄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那就是看人很准,他对你真的很好,爹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你交给他。”
“爹……”闻昭挤出了笑来,又湿了眼睛。
“明个,你就去买个方子回来。”王玄机说:“我真的累了,我活得太久太久了,现而今又遇上了这个病,真的挺不住了。”
“说起来,这一世跟你圆了父子之情,我也心愿已了,在人世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闻昭嗯嗯,又哭又笑,听到王玄机又说:“明天,去买方子,答应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哭,好吗?”
闻昭点头,不太明白,但还是答应了他。父子再交心唠嗑,追忆往事,都是感慨。
第二日闻昭定了方子回来后,眼皮暴跳,而后便见着了上吊的王老爹,挂在梁上,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那般,飘零孤单。
闻昭这才想起,他为什么要说,不要哭。
他没有哭,但也笑不出来,他把王老爹抱下来,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呼吸,他也明白了,爹知道,爹什么都知道这句话。
本身就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自由。
“王老爹,睡吧,祝你好梦。”闻昭轻声。
第92章
大皇子已死,承乾殿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林业白孤身踏了进去凝视着那张龙椅,却,不知自己是否能以一个外姓之身高坐明堂。
皇祠之争,乃至诗宴一出,而今皇城内外都晓得了须国顾二皇子的天姿卓绝,堪当大用。
他入驻东宫,不曾主动拉帮结派,竟不料有官登门拜访,原来是自己在国子监的文章被传扬了出去,说是见解独道,颇有圣贤之姿。
林业白一瞧,竟是他下意识不满写的酸文,按理说他作为顾二皇子,如今又贵为太子,大抵是不能理解何为圣人之说:什么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顾二皇子喜欢得紧。
离谱,不对!
这让其他诸君觉得稀罕,觉得恐怖,觉得此子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又或许是皇亲贵戚们由表及里,从中窥探出了他除却当皇帝的别样野心。
想来有趣,顾二皇子自幼又不长在深宫,回京后也没有团结世家,友爱权贵,除却一个闻家,镇远候家,他简直就是形单影只,好一头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