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白看去了秦不疑,觉得他被利用了,若他死了,万事大吉,若他没死,则说的话也难辨真假,可他,偏偏被拔了舌头。
显然,沉默比长嘴骂人更为有张力。
初见时光鲜的秦先生,而今形单影只,且,再不掩饰,以悲哀又憎恨的父爱之情,看去了他贵为皇嗣的真儿子假太子。
秦不疑这等惨状,甚至看哭了有些女眷。
哑巴?好熟悉的手段。
闻宅里不也是有个哑巴奴仆么?
林业白被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去了,那边正问候儿子添衣否的慈父闻太师!!
闻昭摇了摇头,说没事,也是平静淡定。
林业白下意识往后一靠,双腿打颤,这时脑子猛想起了闻昭那句‘是人细看三分鬼’,更觉得分外贴切,全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肩上被来人一搭,来者林照青,像是跟随闻太师同道来的,她附耳低声:“我看到了闻太师去找秦先生……”
“姐,我知道,我知道的。”林业白拨开了她的手,只简单触碰,林照青发现他的手冷得厉害,带着微弱的颤抖,像是害怕。
“都走到这一步了,硬着头皮你也得上。”林照青捏了捏他的肩,说:“姐陪你一起。”
于是闻将军咳嗽两声,说:“昨夜,秦相被人刺杀,下官无奈将他安置在了静室,还许他可随意走动,却不料……”
“你为何要将他安置在静室!还许一个欺君罔上的罪犯随意走动?”一道暴喝传来。
众人看去,竟然是太子,大皇子顾则野。
林业白抽离的神游状态回来,看去太子,竟也是不太理解,好歹秦不疑是他义父,人怎么能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尤其秦不疑,瞳孔地震,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悲悯痛哭,喉咙哽咽,最后变成了彻底疯魔,甚至冲过去想去撕咬诨打顾则野。
全场神色各异,镇远候夫人抱住了真假两女儿,把她们搂自己怀里,说着别怕别怕。
“既如此,不如,秦相还是交由太子处置。”闻太师发了话,眼神仁慈,却泄露出了无可言说的歹毒。
顾则野甚至脚下颤了颤,有点不知所措,他当然知道闻老不死的在给自己下套,可,他确确实实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事了。
把秦不疑接回东宫了后……
杀?不忠不义。不杀?看着难受。
大皇子好想问问他母后,可是太后今日不在,她若真这,难不成自己竟然让母亲背上这等恶名吗?顾则野生平头一次觉得,太难了,我做不到,这个太子太难当了。
林业白突然敲了桌,提高音量,朗声道:“太子哥哥若觉得为难,不妨滴血认亲,正好大家都在这做个见证,以证清白。”
林业白:“若是不融,秦不疑则唐突太后,好死不送。若是融了,那太子殿下,正好将生父接回家中好生赡养,也好落得个孝子之名。”
全场之人拍手惊叹低呼叫好。
可两头都是刀!
这是什么死局,顾则野觉得自己要碎了。
他甚至不称本宫,颤声:“我,融……”
唯有秦不疑,像是终于悟了,今日的他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从自己搭进春花秋月宫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瓮中捉鳖。
而他的儿子,宁可牺牲自己,也宁死要抱紧了太子这个身份……哈哈,可怜,可笑。
他热泪滑下,突然干笑两声,看去了太子顾则野苦笑,像是鄙夷又像是不屑,然后痛苦闭了眼,猛地冲了去——撞柱而死!
血溅当场罢,全场鸦鹊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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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晴空万里,好个明媚天。
檐下,林业白慢吞吞踱步,指尖划墙,装孤单,不搭理身后一路跟着他的大人。
“大皇子凉了。”闻太师道:“夺嫡之路,从来险象迭生,历来你死我活,唉……”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林业白,不出所料,自出了行宫就开始故作深沉,像极了以前当万剑一养怪时的多愁善感。
“心还是太软了。”闻太师对闻昭点评他。
闻昭正准备开口,林照青也开始唠嗑说:“哈哈,师傅历来高明,借刀杀人而已,哪里又会有什么负罪感呢?”
“嚯嚯,你嘛历来中立,遇事不决就拖,实在不行就先保自己一命。”闻太师瘪嘴,道:“不错不错,从来‘攻于谋身,拙于谋国’。不愧是上天庭当得最久的帝君。”
“这点我也觉得。”闻昭点了点头。
林照青脚步一顿,瞠目看他俩迷茫“谁?”
闻昭则回眸笑笑:“我们夸你很惜命,不是贬低。咬定青山不放松,你是恨不得长成青松,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人。”
“?”林照青觉得他怎么阴阳怪气的,猛地过去扯胳膊吼他:“我怎么了?我哪里怕死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干什么这么说我!惜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