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脊发凉,但此刻却又笃定了这个幻境不会伤他,也无伤大雅,于是问:“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什么?”
“你看。”万剑一指去,示意他看去高座,软烂的嗓音在他耳边蛊惑人心,闻岁抬眼,见着了两个被万剑穿捅而过的陈年年,他俩一模一样,统统死于无数利刃之下像刺猬。
万剑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高座厅堂,两个陈年年像见证他俩拜堂成亲的家人,血泪不止,笑得诡异,坐得端正好似一对孪生夫妇,但分明死状可怖。
他疯了吧,怎么就这么恨自己。
闻岁眼皮暴跳,定眼怨眉看去万剑一,一字一顿怒道:“你就是,陈、年、年。”
“我不是,但为了你,我可以是。”
万剑一哭了,心如刀割,好像真死了老婆似的。闻岁完全不理解,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来。
被他给死死搂在怀里又开始流泪抽涕。
“我爱你,岁岁。”万剑一声情并茂,像是痛苦又像是自责道:“我真的好恨,我好恨我没有第一个认识你……我真的特别嫉妒陈年年,我还羡慕他,那个害你念念不忘的陈年年,那个让你动了情而痛下杀手的陈年年。”
闻岁抬眼,看他赤红着眼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也杀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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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岁猛地惊醒了,睁开眼,红线遍布,自己仍被锁在这里没出去,那个鬼寡夫也依旧不见踪影。
青玉山争夺战不知打了多久,放眼望去一片狼藉。树木被摧拉枯朽,火燎成柴,大青石被雷暴冰砸,槌烂一地。还有死状凄惨的残肢断腿,人修们像是大败。
他急坏了,站起来费劲扒拉红线牢笼,依然没用,但见着了天际云雾中依然有谁在斗法,五彩斑斓,时不时响起惊天雷暴剧响。
下边仿佛有人在聊天,闻岁这才见着,是正在给师无尘用盆塑形的宝瑗星君。他惊愕,才后知后觉,连她这个新任右使也是上天庭的反贼。
“你俩怎么搞一块去了……!”启明星君暴躁捶笼,不料如今自己跟太白星君竟众叛亲离,曾共事的老友都在互相背弃。
宝瑗哼声:“启明星君不要乱说话,鬼王于我有提携之恩,我一个盆,能有今天,就是因为知恩图报。”
“剑公子,你担心什么呢?”师无尘也道:“你又没有参与青玉山之战,高高挂起,即便最后上天庭输了,大家伙早知道你是王玄机的儿子,冤有头,债有主,算账也不会找到你头上来的。”
闻岁无法反驳,觉得好委屈,压抑怒声:“是我选的吗?我是太白星君之子这件事是我能决定的吗?难道我想看到大家这样、互相厮杀你死我活的局面吗?”
他一番诉苦不被任何人搭理。
刚沮丧沉默,闻岁发现那个寡夫来了,分明他听不清师无尘跟宝瑗的灵语,但自他出现后,就能听清了二人沟通。
师无尘别他俩一眼不搭理,跟宝瑗唠嗑,道:“那些仙娥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吗?”
“是,要么热血上头去砸凌云霄殿,要么义愤填膺参加青玉山之战,无一例外,都被太白星君以天罚而死。”宝瑗叹气。
师无尘:“弱者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弱者,曾经当鼎炉,现在又能有什么能耐……唉,可怜啊,三言两语就被挑唆了,指哪儿打哪儿,意气用事。赵东来说得对,她们活着就是浪费上天庭的灵力,无所谓,变革总要见血,死了就死了吧。”
“太白星君固然有错,但最初并不极端,干出‘以天演机八字命簿要挟众神仙们’这样的蠢事来,是被他们给下套逼的。”
万剑一分析道:“问天走后,仙娥们没了着落,被宝瑗星君以结盟拉入伙,没脑子的人就缺乏判断力。她们就轻信了鬼王指派跑来闹事,用自己的命,抹黑了太白星君多年苦心经营的名望。”
“没脑子的人就缺乏判断力……”闻岁念了一遍这话,双目冷冽,道:“万剑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没脑子?”
“不认识。”死装男仍不取下他的面具,继续劝慰道:“启明星君,你就听我一句劝,太白星君失了民心现在是墙倒众人推。说起来,就连你都受了牵连备受指点,若是上天庭真败了的话,你……”
“那又如何?”闻岁闭了闭乏累的眼,道:“就算没有上天庭,我也不会跟了你的。”
“……”万剑一倍感心口万剑捅过,颤声:“我,真的不是你所说的那个谁来着。”
“不重要了,你爱当什么当什么。你非要活出你的精彩,无所谓,可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你自我,可我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