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关爷们有所不知。
我们从大名府出来还好好的,一到禹洲府就赶上了大暴雨!
在山洞里躲雨的时候,还被那些山民抢走了我们的公款和粮食。
然后我们只能用知府大人的名义,去附近的县衙借银子。
好不容易走到南河府,结果南河府的流民闹了起来。
他们不仅把关口的卫所全给屠了,见着我们这些穿制服的就砍!
哦,这些流放犯以前都是世家也是大地主,他们见不得地主,见了也是一通打杀。
我们一路跑,一路被撵!
也不知晓被抢了多少回,被流民打了多少次!
要不是沿路的驿站不收我们的住宿费,估计我们都走不到安西府。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有三日没吃上饭了!
关爷们能不能看在都是公差的份上,借我们一点粮?等我们返回大名府,一定会加倍偿还的!”
关军们听完都是震惊脸:这些押解官差,化缘竟然化到了他们的头上?!
想屁吃呢!
不过,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
可不能让这群叫花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
正想让一个个排好队,准备搜身。
人群中间,就有一个老妇人软软的晕倒在了关口。
“啊,娘,娘!你怎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急慌慌的从人群中跑出来,走到倒地的妇人面前。
脸上的神情很是惊惧,就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跟着他身旁的官差赶紧跟了上去,又是摸脉搏又是撩眼皮,最后叹气的对他说:
“饿的,就是饿的!”
年轻男子一个噗通跪地,然后抱着官差的大腿,嚎啕大哭:
“差爷,差爷!我爹在我七岁就不在了,是我娘辛辛苦苦为人浆洗衣裳帮我拉扯大的,求你们给弄一口吃的吧。”
官差上哪儿给弄吃的?
又眼巴巴的看着关军们。
随着那男人的大呼小叫,又有十几个孩子开始哭唧唧。
“官差叔叔,我要吃饭,我要吃黑馍馍......”
“娘,娘,仔仔好饿,仔仔肚肚痛痛......”
“......”
孩子的喊饿,当娘的心如刀割。
还能怎么办?
只能陪着一起哭!
顿时,陇山关口一片妇孺的哭嚎声。
哭得人,脑仁疼。
可把关军们给气坏了!
这是打算赖在关口不走了还是怎地?
一个百夫长对着这群人怒吼:“胆敢在关口闹事的,今日就别想过关了!”
不让过关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至少押解的官差们,就很害怕完不成任务。
官差头目拉着关口的两个关军兄弟,一个劲儿求放过。
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不厌其烦的给众人描述。
他们一路化缘有多难,还说沿路驿站的驿丞都嫌弃他们浑身泥泞,只让他们住柴房。
又絮叨他们这些衙役出这一趟远差,有多不容易。
不仅出发前那些流放犯亲戚们塞给他们的好处费,全都被流民们给抢了。
甚至好不容易攒的二两私房银子,都被收刮了一个干净。
又担忧着过了陇山往边城的路上,他们会不会被饿死......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是最惨的,被逼到绝路上的关军们。
看着几十个倒霉官差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同情。
嘴上,丝毫不留情:
“滚,滚,滚,赶紧滚吧,谁耐烦听你们这些破差事!”
同情归同情。
要想让他们破财是不可能的!
他们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才干了一次劫道的买卖。
那些西域商人留下的商品还有骆驼,他们上千个人一分。
人均,是真不富裕!
就想等到那些西域商人再回来,把他们剩下另一半抢了,然后整个卫所就带着这些钱财跑路。
谁知,他们等的大鱼迟迟不回来。
撞上来一群臭鱼烂虾!
臭鱼烂虾们抬着地上饿晕过去的婆子,跌跌撞撞进了关。
过了葫芦口。
众人就看见了,山道上挖出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百十来个坑。
官差们不由想到两日前,在左文康的劝说下,血亏低价处理了几辆骡车和那一匹枣红马。
不得不再次敬佩起秀才公来。
这么多坑,不管是骡子还是马走到这儿,腿都得往坑里掉。
一旦腿折了,骡子和马也就只能杀了吃肉。
吃肉与低价处理一比。
后者,显然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官差们眼神又隐晦的看了看,妇人们背上的小孩子们。
谁能相信,那些脏兮兮的孩子裤裆的暗袋里,还帮他们藏着私房银票和公款呢?
这个左秀才,真他娘的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