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密闭的车厢看起来像是什么废弃的油罐改装的,内壁布满了锈迹,有刀刻和笔画的乱七八糟的涂鸦,还有一些不知是油污还是血迹的暗红色痕迹,看着叫人怪不舒服的,忍不住联想到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车厢里连座位都没有,只有几排固定在地面上的栏杆,上面聊胜于无地挂着一条条破破烂烂的带子——看起来像是安全带,没几个人系。
离他最近的地方,一个满脸污垢的流浪汉蜷缩在墙边,脚边是一个破烂的布袋,眼神麻木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另一个人则穿着一身黑色,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怀里抱着个东西,很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怀疑的目光在陆南嘉身上反复扫过,可能是觉得他喘得太厉害了。
远处还有些人影,但是光线太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机油味和铁锈的味道,整个车厢里充斥着一种沉闷而警惕的气息,所有人都好像有默契一样和彼此保持着距离。
陆南嘉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刚吐出一口气,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哆嗦。
“第一次去下面?”
那是个瘦削精干的中年男人,瘦长脸,一双狭长的眼睛特别亮,透着一种精明的光,“穿这么干净,一看就是被宰的,但你倒是运气好。”
陆南嘉:“……你看到了?”
那人笑着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被他们盯上的人,一般就破财消灾了。不过,像你这样的确实危险,到了下面更是这样,你可得小心点。”
他递了一瓶水给陆南嘉:“离家出走的?现在年轻人,啧,心思让人看不懂。”
陆南嘉犹豫了一下接过水,默默地想其实在我面前你才是年轻人。
没想到那人一挑眉:“你就这么接了?行了,小帅哥,鉴定完毕,你这警惕心不适合在下层区生活——别接陌生人的水,当心里面加了料。”
“像你这样的,”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在底下待不了多久,字面意思的。有人会想抢你的钱,有人会想要你的命,或者更糟的……想要你本身。”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陆南嘉的脸。
陆南嘉:“……”
他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包带:“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那人得意地笑起来,伸手从他手心拿回水瓶,一用力拧开,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一仰头喝了,又把瓶子递还给他:“行了,开个玩笑。小朋友,让你长点心。”
他伸出手来:“费恩,很高兴认识你。”
陆南嘉犹犹豫豫地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食指上的戒指硌了自己一下:“……叫我Lu就行。”
“嗯。”
费恩点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日常在下层区和霓虹区穿梭,当然有自己的工作,不过更喜欢我的副业,情报贩子。”
“你可能不懂,没关系,跟你相关的部分很简单——我可以顺手帮你点小忙,比如帮你掩盖行踪,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或者是帮你找到你需要的资源,不管是买主还是卖主。我很公道的,你要是花钱,那我不收你的钱。你要是收钱,那我只收三成介绍费。”
三成。陆南嘉心想,有点黑。
但目前看来似乎暂时还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出逃太过仓促,只是根据自己之前的了解确定了大致目标,但是其他的一概都是摸黑。
暂且先交个朋友试试,既然谈钱就还比较令人放心。
垂直运输车的车程并没有很久,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到站了。
车门打开,迎面而来的空气里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潮湿霉味。
天已经很晚了,虽然陆南嘉怀疑哪怕到了白天,下层区也是乌漆嘛黑的一片,但要做什么正经事都得等明天,现在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
费恩简单问了问他的需求,就把他带到了一片密集街区的小楼边。
“按你的要求,又不能太危险,又要有信号屏蔽器,满足条件的范围不是很多,你就从这栋楼里找吧。跟老板说你是费恩的朋友,给你打折。”
费恩对他努努嘴,“我吃老板的回扣。不过放心,不宰你,绝对物美价廉,你要是觉得不划算,自己想去找别的住宿也随意。”
他扔了张卡片给陆南嘉:“最原始的联系方式最安全。明天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费恩丢下陆南嘉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按下电梯,上了楼。
别说,看了路上的环境,陆南嘉觉得这个酒店虽然小,但干净程度还可以接受。